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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第十七章 泥人也有三分火,何况国朝天子(第1 / 2页)

“呼!”

赵祯快步走入翔鸾阁,甫进阁中,就连称口渴:“快,拿水来!”

张贵妃见状亲手奉上茶水,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柔声道:“官家,慢些!慢些喝!”

“呼——!”

赵祯接过,连饮数杯,才缓过气来。

张贵妃不解:“官家在前朝为何不饮茶水?以致现在这样渴……”

赵祯苦笑:“朕在殿内与群臣议事,全神贯注,当时不觉得如何,一出殿外方感口干舌燥,回头看了几次,都不见随侍镣子,恰好王都知在,他待下人一贯严苛,若朕追问,必寻镣子问罪,索性忍一忍,一路到此再喝水。”

“镣子是专门为官家奉茶水的,应时时等候,竟如此失责?”

张贵妃柳眉一竖,看向随赵祯同来的内侍,训斥道:“你们是怎么服侍官家的,让官家口渴至此,没有一个人察觉么?”

为首的内侍赶忙拜下,满是自责:“臣见到官家屡次回顾,却未明白官家之意,实在该死!该死!请官家责罚!!请官家责罚!!”

“小事而已,不至于这般。”

赵祯笑着摆了摆手:“朕不说,你怎知朕口渴了,这事过去了,以后也别告诉王都知,以免镣子受罚。”

内侍如蒙大赦,张贵妃则红了眼睛:“官家一向如此,对这些下人也太好了,为此不惜忍渴挨饿,做天子做到这份上,当真是前所未有的明君,只是妾身很心疼啊!”

赵祯看着她:“这不只是宽厚,身处帝王之家,一举一动都有为天下作表率的作用,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不可因一时喜怒,肆意妄为。”

顿了顿,他正色告诫道:“一点无伤大雅的小事,常人做了无妨,若是天家人为之,则会引出难以收拾的恶果,需慎之又慎!爱妃,与其来日悔过,不如早时避免啊!”

张贵妃心里不以为意,脸上却露出柔色,连连点头:“是!妾身知晓!待得皇儿醒了,也将官家此言告知于他,着他谨记!”

赵祯知道以这位的性子,怕是没听进去,但对于后半句答复却是满意的。

言传身教,他希望皇子能听进去,且未来如此执行,如此才能延续国朝的强盛。

“不必打扰他,朕还要再看看枢密院的劄子,爱妃在这里陪朕吧!”

赵祯饮完茶水,招了招手,内侍搬来一沓厚厚的劄子,他再度翻看起来。

近来一段时间,这位天子每每下了朝会,都在垂拱殿内与两府重臣商议。

商议的目标,自然是北方那个敢当不纳岁币的小小辽国。

对辽出兵的这一天,赵祯等很久了。

自从大娘娘去了,就在等。

一直等了十几年!

如今终于到来。

事实上,以国朝的实力,主动撕毁盟约,悍然北伐,是有把握的。

但一来内部阻力会很大,毕竟师出无名,二者辽人的负隅顽抗,垂死挣扎,也必须考虑进去。

毕竟他们现在要的不仅仅是燕云了,而是卧榻之侧,无人酣睡。

宋要灭辽!

收回漠北,重得辽东,将北方的国土拓展到前唐极盛的时期!

根据如今的两国国力对比,这不是虚妄,恰恰是已经能够触摸到的现实。

辽圣宗驾崩十七年后,刘太后驾崩十四年后,曾经广袤富饶,人口众多,但军事动员能力极差的宋,如今通过几次军队改制,已然练出了二十万精兵。

这支精兵,看似与辽国的正规军数目相当,却是真正的精锐,但凡有滥竽充数嫌疑的,如京营禁军,都没有算上,早就磨刀霍霍向契丹。

反观辽国内部,有辽主与南院大王兄弟俩争权夺势,以致于主动毁约,内部纷争不断,号令不一。

宋辽国力此消彼长,差距越拉越大,正是天赐良机!

赵祯已然决定,即便国朝有再多的反对声音,他也要乾纲独断,促成这第四次北伐!

也将是最后一次北伐!

眼见官家翻看劄子,张贵妃也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国朝的天子,当家的主君。

她是发自内心地爱着对方,才有了近二十年的夫妻深情。

但感情不是全部,尤其是在这个位置上,考虑的也不仅仅是感情。

哪怕知道官家兴致勃勃,也必须扫一扫兴,将今日的事情解释一下了。

“爱妃有话要对朕说?”

然而赵祯早已不是曾经的少年,一心两用是身为官家必须要做的事情,甚至于在进入阁前,他就已经知晓后宫发生的事情,此时面色如常地望了过来。

张贵妃敏锐察觉到不对劲,心头一凛,当机立断地将原本准备的话语舍弃,眼眶一红,泣声道:“不瞒官家,今日妾身,想到了安寿!”

赵祯一怔。

安寿公主正是他的长女,为张贵妃所生,长得乖巧可爱,可惜早早夭折。

此时张贵妃口中喃喃念叨,语调变得极度柔和,又极度悲伤:“安寿很乖的,怕妾身伤心,最难受的时候都不喊不叫……”

“才四岁那么小,见妾身落泪,就知道伸出小手来帮妾身擦……嘴里还低低地安慰……‘姐姐别哭’……‘姐姐别哭’……妾身依她……不哭……不哭……她却很快连哭声都发不出来了……”

“还有宝和,她连话都不会说……小小的身子……蜷在妾身怀里……疼得直哼哼……声音越来越细……身体越来越冷……那小手还一直抓着妾身的衣衫……”

“妾身知道,有人恨妾身,那杀了妾身好了,为什么要害妾身的儿女?为什么要害她们啊!”

看着这位痛哭流涕,赵祯的眼眶也红了,缓缓抱住了她。

今日张贵妃对徽柔做的事情,赵祯已经知晓,方才表面温和,实则雷霆震怒。

他绝不容许自己的女儿在宫中受到伤害。

更不会容许自己的长子,未来的储君,效仿生母,性情乖戾,未来也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恶事!

可此时此刻,感受到张贵妃真切的悲恸,赵祯又不禁叹息。

张贵妃的骄纵,他不是不知道,这位心爱之人,起初也不是这样的。

这是一位可怜的女子,为自己生了一子两女,两位公主一個未满五岁,一个未满周岁,就双双夭折,儿子虽然长大,但身体病弱,缠绵于病榻,每每病情加重,张贵妃都于夜间默默垂泪,整宿整宿睡不着,日渐消瘦,憔悴不堪。

由此她也越发地疑神疑鬼,认定自己的女儿不是因病去世,儿子病弱也是有人暗中加害。

比如同样育有儿女,却平安长大的苗昭仪,比如生有一女,不再管后宫事务的郭皇后。

赵祯知道不是。

且不说那两位的性情,不是恶毒之人,就讲当年辽人谍探组织“金刚会”虽然无法深入禁中,却在尚食局安排了人手,有了前车之鉴,皇城司的监察严密,绝不容许残害皇嗣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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