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驾临

宣和化成殿真方。

米一石，嫩羊肉一斤，曲十四两，杏仁一斤。

煮烂连汁带末，入木香一两同酿。

勿犯水，十日熟，极甘滑。

御驾进京城的那天，海枫叫人开羊羔酒的坛子，预备宴席，给多布接风。

陕西的事情，公主府上下同心，尽了最大的努力。不论后面终究结果如何，海枫问心无愧。

她不好大张旗鼓犒赏手下，便用庆祝男主人回家这个借口，在院子里摆上六桌，叫府里但凡是伸过手帮忙的，都来吃庆功宴。

济兰叫她在门廊下，坐藤躺椅上看着就行，剩下的她来主持。

东风吹落梨漫天。院子里，香雪层层叠叠，稍不留神，莹白的醇香酒浆中，就会飘入雪白的梨瓣。

赛纶嬷嬷喝得兴起，硬拽着富察嬷嬷和董嬷嬷，去闹海枫，请她就算是白水，也得陪一盅。

“他都到府了？”

“会不会说话啊，什么叫‘胖了’？心里知道就完了，非得说出来？怀孕都得变胖。”

谁还没年轻过呢。

康熙一看，就知道女儿平日里，不来女婿的书房。

“喂，问你啊，要老实回答。我有没有变丑？”

这边刚打点妥当，梁九功身边的徒弟就过来传旨，说康熙要在书房里，见一见四公主。

“我都准备下你喜欢的酒菜了，等汗阿玛走了，咱们安安静静坐下说话，不比写信好吗？”

海枫倒觉得，太子选择不拿出来，正是顾虑到康熙的心意难定。

她又没有做错，怕什么？

因为已经开始显怀，海枫只能上身那些又宽又大的衣服。后来外面又说，叔祖跟着一起过来，阿香把刚刚搭在架子上的凤穿牡丹明黄锦缎袍取下，另翻出来一件绣缠枝莲样的衣裳替换，海枫点了头。

“不了。朕回乾清宫，批折子。不必叫多布再折腾过来，明天，叫他在家里歇息，后日再去南书房。”

“有。一点点。我呢？”

该不该，继续放任两个儿子，如此激烈地争斗下去。

四公主府上的饭，恐怕，是济兰做的吧。

“公主殿下会给费扬古将军写信，会给孙思克将军写信，就不会给你风吹雨淋的丈夫写几个字，叫巴勒仲送来。”

“这么说，粮食，当真是运到山东，大阿哥办的酒坊里了？”

“朕，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你没嫌弃我屋里太整齐吗？要不，细细数一数，请汗阿玛和叔祖评理。”

海枫知道，这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她等命令呢，叫富贵详细说说。

康熙沉思良久后，决定不再追究归化城如何。

“嗯。好。那便办吧。你来帮着查。”

康熙走后，海枫总算松了一口气，叫人把午饭摆上，去请多布和叔祖用膳。

“逗你呢，当真干什么。我也有两只眼睛，看见山东发大水的情形。你忙着救人顾不上，我怎么会发牢骚呢。”

“嗻。爷说，请主子先预备下茶水点心，皇上大约是去爷的书房坐坐。”

“哎哟，可是汗阿玛特意过来看你，还要告状。”

“多谢汗阿玛体谅。时候不早了，汗阿玛要不要在女儿府上，用些午膳？”

说起孝庄，三个有年纪的老嬷嬷，不免都有些黯然。

海枫将自己的手掌，叠放在多布的手背上。

这次粮食危机，就是她必须再次出现的理由。

这间书房是多布在用，几乎找不到半点文人雅士的精致书卷气，随意到像是蒙古包的内部，架子上还放着好多弓箭火器，半文半武。康熙多少年没见过如此随意的屋子，饶有兴味地四下打量。

“太子长到这么大，头一回狠下心来，跟老大对着来。他往常总觉得，朕偏心他，不用跟兄弟们争来争去。可是，枫儿你看看啊，他这手段，当真不够高明。要是痛痛快快把粮拿出来，解了山东水患燃眉之急，朕难道不会更高兴吗？”

再怎么精心保养，换方安胎，脸上还是长了几个斑点。

“这是他的屋子，喜欢怎样就怎样吧。弄得太整齐，他还嫌不顺眼，非得给弄乱了。”

“看你气色还好，人也胖了。”

海枫便把她如何冒雨进宫、如何与太子夫妇对话，详详细细，全部说了一遍。

“羊羔酒如何？我不喝它，嫌劲儿太大，不知道哪里强。多布就喜欢这酒。”

哲布尊丹巴大师在康熙的示意下，要求多布带自己去公主府的小佛堂看看。

多布轻轻抚摸着，海枫还不算特别高隆的腹部。

阿香第一个反应过来，冲进屋子里找衣裳首饰。海枫身边的人按部就班，何人办何事，一丝不乱。

“多布不晓得字画瓷器，你怎么也不拿些像样的过来，给他做摆设？”

“这事除了没有请旨外，处处都做得干净利落，朕就当为你腹中之子，积一些善缘吧。陕西的籽种案，孙思克的折子上，说是你的主意。”

康熙盘腿坐在正中间，多布的叔祖，活佛哲布尊丹巴大师陪着，坐在右手边第一张椅子上。

外面人多不好意思，海枫只偷偷捏了一捏多布的手，拉着他一起去书房见康熙。

康熙看他俩，虽然听着像吵架，眼睛却片刻不离对方，心有所感。

“不是，我的好妈妈，有要紧事。主子，皇上要过来！”

“怎么忽然要来？”

康熙听完，半天没有回答。

“是，在前头张罗呢。师傅叫我，赶紧带几个人出去帮手。”

桌上多是蒙藏风味的素斋，壶中盛满刚起封的羊羔美酒。

虽然清代的化妆品里，应该没有对孕妇不好的成分，海枫还是不敢用，自打有身孕，就没上过妆。

“公主酿酒的本事还用说？趁额驸不在，奴才得把平日不敢吐的真心话，往外倒一倒。额驸多少世修来的福气，能跟咱们殿下做夫妻。模样好，人品好，进门见喜会生养，读书识字，比阿哥们强百倍。太皇太后还在的时候，拿眼珠子一样看待。”

“妈妈这是什么话？要能喝，我比你们还尽力灌呢。”

“既然有孕，不要跪来跪去的。你们俩都坐吧。”

董嬷嬷给海枫梳头，手上麻利，嘴里连珠炮一样地念叨：

先把将近两个月没有见的老婆，上上下下盯着看完一遍，多布才酸溜溜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