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天气完全暖和起来。
那场疯狂的降雨过去后,京城风和日丽,日日都是晴空万里。
虽然皇上不在宫里,大朝会没了,南书房的日常会议全看太子心意,但留守群臣每天出门的时刻,依旧不能稍微推迟,哪怕一刻钟的功夫。
即,天不亮,就得出发。
极低的能见度考验下,交通事故,在所难免。
通往紫禁城的必经之路上,两辆马车,在拐角处,不小心撞到一起。
“哎哟,这可真是对不住了!张御史!”
兵部侍郎马尔汉,第一时间从车上下来,跑前跑后打量,给左都御史张鹏翮道歉。
“我看这轮子还行,不用大修就能好。只是这一耽误,进不去宫。要是不嫌弃,坐我的车,怎么样?”
“恭敬不如从命。”
“因为,本宫不想朝廷,再失去一个郭琇。在陕西若有什么难处,可以找孙思克将军帮忙。性命是最紧要的。只要这口气还在,什么都能重新来过。”
“本宫谁也不想保。不仅不保,本宫要你,把他们都给揪出来。最好,一个也别放过。”
身为左都御史,张鹏翮很清楚,他要查的,绝非只是一个小小的醴泉县县令。
两边都很满意这次沟通的结果。海枫亲自送张鹏翮出去,分别之际,最后送了他一份告诫。
这诡异的停顿,立刻引起了张鹏翮的警觉。
马车虽然还在京城内城里转,却不再往以皇宫为目的地行驶。
想到陕西官场的黑暗,深不见底,海枫气愤之余,又倍感沉重。
张鹏翮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后,快速下了车。
“这旨意刚进直隶境内,本宫就知道了。”
“多谢殿下指点。”
“张御史,本宫知道他们该被惩治,但不能操之过急。眼下头一样要紧的,是把他们偷走的粮食找回来!本宫只有一块胭脂地,眼下已经住满灾民。费扬古将军担着好大的干系,借了一部分兵部存粮出来。这万一被汗阿玛知道”
张鹏翮想起当年,在边境草原上过的狂放日子,语气里同样,也甚是怀念。
“公主殿下不必再往下说了,臣都明白。”
她真实地犯困,看见张鹏翮进来,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张御史不必如此,傅腊塔,会主动跟你商议的。他背后的人,跟本宫一样,几天前就知道,你们要去陕西办案子。各路布置,早已铺开。你要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张鹏翮刚要慷慨激昂一番,海枫因为腰痛逐渐坐不住,只能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了。
“臣去陕西,先借清点籽种银子的事,跑遍各县粮仓,彻查数量,把这把柄捏在手里。只要能把粮食补回来,臣便和傅腊塔大人商量,将涉事官员从轻定罪,殿下,意下如何?”
“马尔汉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这”
算了,等公主殿下跟他解释吧。
“岂有此理.”
“那是自然。”
“嗯。本宫给你定的计谋,就是顺从。傅腊塔要放过谁,你就当不知道,甚至,可以附和。只要想辙,留下证据即可。剩下的,交给本宫来办。”
张鹏翮略作思索,很快拿了一个主意出来。
他只要把人带到即可。
“公主殿下,臣从来不曾与您相交,为何以此金玉良言相赠?”
“全天下的臣子,只属于一个人,那就是汗阿玛。本宫是公主,也是臣子。马尔汉给本宫办事,就是给汗阿玛办事。明面上跟随谁都无妨,汗阿玛心里知道,他是忠臣即可。张御史,你,想不想成为我的人?”
“这里有费扬古将军,予我长信一封。本来,他不准除本宫外第三人看。但正如你信任郭琇一般,本宫也信任他。郭琇以身家性命,为你的品行作保。把这信,拿去看吧。”
“哼。”
“张老弟,一晃这是八年了?怎么自打从尼布楚回来,你就不理会我了?咱们当初在那罗刹人的地盘,随时准备以身殉国。你当年,肯跟我不论满汉长幼,睡一个帐篷,啃同一根羊腿,结果回了京城,倒变得生分了!”
他是清史稿着重介绍为“清廉”典范的官员,从我目前能看到的各种资料看,虽然他被康熙训斥过几次,但都是跟工作能力相关的,人品无疑很好。
“不错。郭兄同我,还一起在翰林院,过过几年穷日子。在京城光靠俸禄过日子,实属不易。”
“晓得了。”
“张大人,对不住,吓到你了吧。请坐。”
“本宫若是没弄错,你跟从前的左都御史郭琇,都是康熙九年的进士?”
他往外头一张望,发现外头是个极普通的民间小宅院,顿时冷下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