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如浮云。
关于张鹏翮啰嗦几句。
海枫昨夜就歇在阿香家,因为换了个环境,睡眠质量下滑。
张鹏翮再次致谢,本来都要走了,忽然想起怎么来的,好奇问了一句:
“马尔汉大哥,也是公主的人吗?臣一直以为,他是太子爷的手下。”
金玉不为宝。
“大哥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小弟向来,怕有依附结党之嫌。如今做了言官,更需警惕自身。”
以今时今日瑞香坊的收益地位,阿香家大可以再置办个气派的住处,至少三进。但她们一家姐妹,都牢记昔日苦过的日子,戒骄戒奢,仅仅把破损的几间屋子,重新翻盖过而已。张鹏翮由五方楼的伙计小方迎进门,看到里头,朴素又充满烟火气息,惊诧之余,又生出一丝敬佩。
“可你自己,不是也说了吗?你是副手。刑部尚书傅腊塔若是从中作梗,包庇枉法,你又当如何?”
“不敢。臣还是站着回话。四公主这是为何?有事,光明正大在南书房讲,不也一样?”
“什么,数千性命”
七弯八拐后,钻进一条小胡同。
马尔汉把自己的座位让给客人,自己挤在角落里,蜷缩起壮实的身体,坐得别别扭扭。
“好。接下来本宫说什么,你若是不肯信,派人去问郭琇便是。他,你信得过吧。”
“本宫还以为,张御史不想让太子哥哥,知道你我在陕西籽种案上,事先通过气呢。”
“搞这么大阵仗,要对本官做什么?”
张家的马车夫脸上蹭破两处,张鹏翮从身上搜出点碎银子,叫他去医馆看大夫,然后跟马尔汉一起,上了他的马车。
张鹏翮犹豫地将信接在手里,翻来覆去读了两三遍后,双手奉还给海枫。
要把这群蛀虫消灭殆尽,她,还有她手头这几个人,真能做到吗?
“不仅是籽种银子,从未发到过垦荒百姓手中这一桩事而已。我不过因为这件事好查,拿它做个引子。陕西贫瘠,不似南方富庶,本来就算盘剥,那也榨不出几文钱。偏今年粮价飞涨,各县粮仓,差不多都被经管县衙,监守自盗,偷出去卖掉了一部分。”
“臣还当公主殿下,刚正不阿,秉持公允。若臣对这些龌龊手段熟视无睹,又怎敢再将双足,迈进都察院的大门?”
马尔汉忍不住想给自己辩白几句,琢磨了一会儿,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倚在阿香给她提前准备的三个大迎枕上,海枫迅速地,给张鹏翮分析了一遍情形。
“也是,也不是。”
“公主消息好快。昨天傍晚皇上的密旨才进毓庆宫,今天早上,殿下就知道了。”
“别误会啊。这可不是什么私家妓院,青楼楚馆。往前再走个几步,就是瑞香坊。晓得了吗?”
张鹏翮短暂地惊讶过后,重新找回镇定。
“公主大义,慷慨解囊,收留山东、陕西灾民于归化城。臣,自愧不如。难道,这籽种案,就是饥荒的源头吗?”
赶紧把事情谈完,等回了自己家,她要一口气睡到晚上,然后吃母亲给她熬的安胎药膳。
张鹏翮受宠若惊,不禁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嗨,你看你,还急了。放心,太子爷面前,已经禀告完,说你刚才呢,把脑袋给碰了一下,晕着呢,回家休息了。明天说起来,可不能穿帮啊!”
“臣,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臣既然入了都察院,自当尽忠职守。”
“那,你的言官风骨,和数千条无辜性命相比,孰重,孰轻?”
最终停在,阿香家的旧宅子前。
四公主御下的手腕,看来极为高明。
万一有哪位重臣宗室,跑来像他说项行贿,那,该如何应对呢?
所以马尔汉这一套操作下来,张鹏翮彻底以为,自己的想象成真了。
“郭琇回老家前,曾对本宫说,他的这个‘琇’字,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早年间三大疏,斗倒三大名臣,名扬天下之际,也让自己,立于百官同僚的嫉恨之上。群起而攻之,有口难辩。汗阿玛虽然知道他是冤枉的,奈何这么多衙门,郭琇却处处受排挤,只能让他回老家暂避风头。张大人,希望你能,引挚友以为戒,珍重自身啊。”
张鹏翮不解其中含意,还以为四公主这是出尔反尔,言辞间不免激烈起来。
“那,殿下是来保谁呢?去陕西查案,臣只是个副手。主要还是,刑部尚书傅腊塔拿主意。”
从南书房紧急拿到,奔赴陕西查案的命令后,昨夜,张鹏翮就一直在做思想准备。
只有一个人说他坏话,就是汪景祺。
在他的《读书堂西征随笔》中,说张鹏翮来陕西办案时受贿。
但怎么说呢,汪景祺估计写这书,主要就是为了吹捧年羹尧,所以他通过贬低张鹏翮来抬高年羹尧形象,也很正常(古早版踩一捧一),因为张是康熙亲口表扬过的清官。我个人不太信这一条描述。
还有康熙年间,有好几个官员叫傅腊塔,最出名的是伊尔根觉罗氏的,康熙三十三年死在任上,也是个有名的清官。文中提到的刑部尚书不是他,是另外一个傅腊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