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江月白心中所想。
即将满三个月,老是这么躺着,骨头都跟散了架一样,浑身难受。她不想躺下去了。可孕吐得死去活来,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又软软的没力气。
天气炎热,屋子里用了冰,十分凉爽。身边的宫女将她护理得很周到,没有生褥疮。但一直躺在靠椅上,背上始终不透气,捂出了许多小痱子,一个一个的小疙瘩。
这就是一种很矛盾的感受。
她也决定第二天两位姜院使过来时问问,是不是可以循序渐进地开始动一动了。
李北辰正坐着步辇回勤政殿的路上,眯着眼打盹。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唱腔。
这段儿是《琵琶记》里最为感人的部分,也是太祖和先帝最喜欢的一段戏。
《琵琶记》跟以往这一类丈夫考取功名后变心变性的故事不同,没有把这一类的家庭悲剧归结于男子的个人品行问题,而是揭示了功名富贵这些令人昏头转向的东西对人性的侵蚀和俘虏。
蔡伯喈他是个理想中的大孝子,他辞试不从,辞官不从,辞婚不从,但也赋予了他时而淡泊名利,时而热衷功名,徘徊于出仕与隐退、尽忠与尽孝间矛盾徘徊的读书人性格。
李北辰听到的这段戏就是戏中的高潮部分。蔡伯喈怀念赵五娘的一出戏《琴诉荷池》。
“旧弦已断,新弦不惯。旧弦再上不能,待撇了新弦难拼。我一弹再鼓,又被宫商错乱。”
“相公,你敢是心变了么?”
“非干心变。这般好凉天,正是此曲才堪听,又被风吹别调间。”
李北辰又不是傻子,词里都唱得这么明明白白了。无非就是说,他有了新人忘了旧人。
听这唱腔,定然是愉才人,不出意料,是恬妃让她来邀宠。
李北辰便令停了步辇,“这附近住的是?”
梁小宝连忙答道:“是凝翠居的愉才人。”
“去凝翠居。”
到了凝翠居,愉才人抱着琵琶屈膝行礼,一缕青丝在耳际随之晃动,露出白皙的颈项。
尽显婀娜多姿。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贴身宫女的帮助下,经过了精心的排练和设计,此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十分的姣好妩媚,动人心魄。
李北辰伸手扶起了她。
“皇上怎么来了?”愉才人含羞带怯地问道。
“自是被你的歌声吸引而来。你方才的《琵琶记》唱得不错,歌声婉转细腻,念白也颇为贴切,看得出是下了番功夫的。”
愉才人佯装惊讶,“皇上夸得臣妾都不好意思了。莫非皇上也喜欢《琵琶记》?”
李北辰点了点头,“太祖喜欢《琵琶记》,故而成为宫廷的传统演奏曲目。朕以前时常听这出戏。你的唱腔自是不错的,但感情比朕以前听的更要饱满些。”
“皇上谬赞。”愉才人红了脸。
李北辰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朕听说你这些日子都在跟着恬妃学弹琵琶?弹来给朕听听。”
愉才人笑着点点头,“臣妾愚笨,不敢献丑。虽有恬妃姐姐亲自教授,还未学好,离恬妃姐姐的水平实在差得远。”
李北辰做戏:“弹吧。也叫朕下次能有个对比,看看你进步了多少。”
愉才人笑得明艳娇俏:“那臣妾就献丑了。不如皇上跟着臣妾到寝殿里去听?”
李北辰点头:“好。”
反正这宫里的女人都想讨好与他,最终的目的地都在那里,被他弄上一弄。
愉才人坐在琉璃灯旁,怀抱着琵琶,发钗上的金色流苏轻轻摇动,在灯下闪闪发光。
含情脉脉地瞧了皇上一眼,如葱白一样的细指才错落地拨弄下去。
一曲终了,愉才人抱着琵琶抬头望向皇上问道:“好听么?”
“好听。”李北辰此时已经听出来了,愉才人其实有琵琶的底子,并不是完全从头学起。
愉才人微微一笑,似乎有些惆怅,“皇上是没听过恬妃娘娘弹。恬妃那真是弹得如同天籁之音。臣妾远远比不上。”
李北辰坐到她的身边,宽慰道:“她是她,你是你。朕还就愿意听你弹。”
沦陷似乎只要一秒。
只是这一句话,悄悄地走进了愉才人的心里。许是怕皇上看见她感动到落泪,愉才人连忙转过身去,“茶凉了,臣妾替皇上添新的来。”
却被李北辰拉住了胳膊,拖到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