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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痛失所爱(第1 / 2页)

车灯如柱,化开轻雨溶溶,四方斋门檐半掩,想必已是预备打烊了。

沈要刹了车子,一双手只管拨开珠帘似的拨开雨幕,更扬声问道:“还有点心卖吗?”

“真不巧,今日售罄了您嘞——”

话音至此,却见那店家喜气洋洋的探首出来,然,一见是沈要,便又微愕的改了口。

“这位军长,又来买点心?”

“嗯。”

沈要轻轻的说,“她身子不舒服,也许要吃药。

我些买点心哄她吃药。”

那店家早已当他是熟客,虽有为难,却不敷衍,于是如实相告。

“军长,您也瞧见了,我这儿真是能卖的全卖完了,面粉还要明早去集市上拉,当真是没什么吃食能卖给您了。”

谁知,他正说着,身后忽有童音撞近,不刻,便见得一个小羊犊似的幼童蹿了出来。

“阿爹好慢!菜已经烧好了,你还不赶紧将人打发了,也好赶紧歇铺子!”

小儿口无遮拦,沈要并不进心,却是那店家惭愧道:“军长,小儿不懂事,是我没教好,您莫要见怪哈!”

复又一掌招呼起那蛮头蛮脑的幼童来,一簇羊角辫也被他拧歪:“下回再敢乱张嘴说话,看我不拧断你的小辫子!还不快向这位军长赔不是!”

于是那幼童嘬一嘬手,只管歪歪斜斜的敬一道军礼:“对不起了您嘞……”

那店家一把擒住他斥道:“怎么手上黏黏糊糊的!说!你偷吃什么了!”

“我没偷吃!是阿娘给我熬了麦、麦芽糖……”

“都要开饭了还吃糖!”

小儿最是难养也,那店家不由得发作起来,更不忘道歉:“军长您见笑了。您瞧,我训孩子都训到门前了……”

谁知,沈要一往无动于衷,竟然兀的低问道:“……那麦芽糖,你卖不卖?”

过一扇窄门,铺子的尽里便现出一方窄窄的天井小院来。

又见檐下卧着一只铁皮锅子,隐隐有甜香漫溢飘绕。

沈要于是一瞬不瞬的开口道:“多少钱?我全要了。”

那店家有些惶恐,更羞愧难当:“军长,这些都是我们随便熬着吃的小玩意,哪还敢收钱呀?您若真是想尝尝鲜,不如等我取个油纸袋子来,专门给装些颜色漂亮的……”

说罢,便唤来妻子打起了下手。

却见那妇人微微的胖,一家三口的相貌完全是算术,一添一得,一加一等于二。

沈要不由得恍然遐思起来。

也许,以后他的孩子更像萧子窈一点儿会更好看些。

又直觉,面目的好坏更左右命数。

人间有定数,萧子窈大约还算好命罢。

大约、还算、罢。

他迟疑着窒住了。

那麦芽糖到底是店家赠与他的。

微雨夜,月锋还在,车子晃荡蜿行,沈要很慢很慢的抽着烟。

最近,他隐隐的有些烟瘾。

然,萧子窈根本闻不得烟味,更见不得他抽烟。

有一回,他以手指搅进她的嘴,狂乱迷离之间,萧子窈却兀的抵住了他,问道:“你抽烟了?”

他果然钝钝的、顿顿的一怔:“……嗯,就一支。”

——其实是一包。

他不动声色的骗过去。

“你怎么知道的?”

萧子窈于是躲开他,仿佛负气,却不发难。

“闻的出来。你手上有烟味儿。”

如此,他便记下来,更加苟且偷生的想到办法应对。

不得已,只好戴上皮手套抽烟。

毕竟,官至军长,总也可以多得几副皮手套。

沈要所以回来得很晚。

小白楼的窗子昏暗着。

他于是小心翼翼的进了门,却见案上还余一盏小灯,荧似香烟燃起的红星子。

萧子窈乖慵的伏在枕边,好像很渴睡。

“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会更晚些。”

“梁延说你不舒服。”

“那是我装给他们看的。”

萧子窈不屑一顾的笑了一声,“我掐着时间,觉得那时候你也该回来了,就顺水推舟的让他们如愿一番。”

她分明是刻意而为之。

沈要的眉目沉下去了。

“我担心梁延为难你,所以才去送了苏小姐。”

萧子窈一愕。

然,错愕只一瞬,她便不明不白的、很是吃力的笑了一下。

“看来苏府留你吃了一顿晚饭。”

她笑得冷淡,“怎么样?苏府的山珍海味应当比我赏你的剩饭剩菜好吃罢?”

笑也笑过了,她的肺腑便空洞了。

沈要直觉十指冰凉,却不由得将那一纸麦芽糖融融的握软了。

他于是鬼使神差的反口道:“嗯。”

雨月朦胧,仿佛一张白森森的人面,五官模糊不清,五官分明都在。

倏的,萧子窈原也微红的眸子瞬息阴晴不定起来。

“你不回来也是可以的。”

她煞有介事的倚下身去,不虞其他,“天色晚了,我累了,要休息了。你出去。”

满室寂寥。

便是此时,沈要觑准了时机,一下子挤上了榻。

萧子窈手脚悸动一瞬,却无力挣扎。

“滚开!滚去找你的苏小姐去!”

她利利的斥着,更一口咬进沈要的腕子,落力透骨,“我什么也没有,只有残羹剩饭!”

却是钻心的痛,然,沈要只管执迷不悟的说道:

“六小姐,剩饭在哪?我还没吃东西。”

“可是,你不是说……”

“——骗你的。”

他于是巴巴的、献宝似的捧出那一纸麦芽糖来,黑沉沉的瞳子好像雨夜里淋湿的流浪狗,既可怜又委屈。

“我去买点心了。”

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你总不肯乖乖喝药。”

他愈说,便愈显出一股子木讷又珍重的傻劲儿来。

萧子窈终于泫泫的哑然失笑。

“呆子,想知道今晚吃什么吗?”

沈要轻声道:“只要是你给的,吃什么我都投降。”

“算啦,是我投降。”

萧子窈喁喁如诉情话,“我又试着包了包饺子。

微灯又亮起,当窗两相望。

案上冷碟,却见那一窝饺子丑得蠢笨花哨,谁知,沈要竟然吃得狼吞虎咽。

萧子窈有些无奈:“慢些吃。又没人跟你抢。”

“不是的。”

沈要顿住了嘴,忽垂首下来,“子窈,我总觉得你要离开我了。”

萧子窈哑然无言。

夜雨阑珊,她又在那冷榻之上死去活来。

沈要总能够轻而易举的折断她,更将每一寸血肉榨出娇媚的高音,抖擞刺穿满夜的灰雨。

情爱如耻辱般难以启齿,现世血淋淋的,不比春梦香艳。

他在汪着毒药的琼浆玉露之中浸淫抽搐,意犹未尽。

萧子窈不知所措。

分明分明,到底到底,沈要之于她,一不能爱,二不能被爱。

她却不肯成人之美。

也许,近水楼台先窥月。

日子左延右宕的翻过去。

是夜,却是火树银花不夜天,苏府大摆舞筵,宝马雕车香满路。

星辰无语,人声鼎沸。

梁延尚有军务操持不下、无法脱身,梁显世便携了沈要同行,各中青睐之意自然不言而喻。

来者尊显,苏父于是忙不迭的上前迎客。

“梁大帅可算来了,还有沈军长!快些里面请!

舞会马上开始,小女就在里面恭候着!”

梁显世昂首侧目道:“沈要,你先进去见过苏小姐。”

沈要不着声色,只管淡淡的嗯了一声。

然,他虽不着声色,声色却偏着他。

却见沈要仍是扣紧一袭黑色军装,黄铜皮带更掐出一码精干的腰线,配枪不改冷色锋芒,根本惹眼得要命。

于是全然不必焦灼四顾,只一眼,苏同心便已烁烁的望定了他。

红路漫漫,好不难行。

她只好款款的、惶惶不安的走近,更加柔声细语、浅笑盈盈。

“晚上好,沈军长!”

谁知,却见沈要眉心微锁,竟是森然的盯住了她。

“苏小姐这是何意?”

苏同心滞了滞:“……什、什么?沈军长说的是……”

“我认得她的每一件衣裙。”

沈要冷然道,“而你,穿着她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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