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节府火光冲天, 方冈的首级被切了下来,由一个幽州士卒以长戟从被砍断的颈脖位置刺入,挑着首级乘快马迅速出府。
一路疾驰, 同时士卒不断放声喊道:“方冈已死, 幽州不杀降卒。”
“方冈已死, 幽州不杀降卒。”
“方冈已死, 幽州不杀降卒。”
……
那幽州兵声如洪钟,且声线还颇为特别, 喊话如潮水般扩开一直传到老远。
那些正在和幽州兵厮杀的荆州守城军闻言皆是心头一惊。
方假节死了?
这, 真的假的, 莫不是对方在诈他们。
然而下一刻, 只见假节府的方向骤然升腾起一抹亮色。许多人本以为是燃灯,但定睛看,那哪是普通的点灯, 分明是有一栋阁楼烧起来了。
浓烟滚滚, 火光冲天。
本来只是半信半疑的荆州兵不再镇定。
假节府起火了?那方假节肯定是……
和颓然的荆州兵不同, 幽州军这边士气高涨。
已将战线往城内推进一里的兰子穆错愕转头, 他映着火光的眼瞳微微收紧。
大将军竟真的拿下了?
秦洋清完城楼上兵卒后, 和兰子穆一同推进战线,这会儿见这个新入伙不足两年的同僚傻眼了,不由乐道:“乜法,这回你总该信我了吧。”
兰子穆喃喃道:“那方冈不是号称有百夫之勇吗?”
秦洋失笑说:“名声是传出去的, 而比起个人如何威武, 大将军更在意声望。”
能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传出去也仅仅是说此人有匹夫之勇, 这类人适合作为刀刃,而不是执刀者。
“当啷。”
不知是谁先丢了兵器, 有一就有二,兵器掉落的声音接连响起。
*
假节府。
将整个假节府肃清以后,霍霆山收了环首刀,往方冈的书房去。
“呯!”坚硬的书房门被男人一脚踹开,转轴的轴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拿着火炬的过大江从侧边入,迅速将房中的灯盏尽数点亮。霍霆山开始翻箱倒柜,很快,一份份带着官印的书信被他搜了出来。
这些书信有的属于方冈和丛六奇,也有的属于方冈和李啸天。
所有书信霍霆山挨个看过一轮,随后点了过大江的名字,“方冈已死,城中荆州军不成气候。明日日出之前,城中想来能安定,你明日出榜安民,再领人在城中设邸报,将这份、还有这两份的书信一同贴出去,同时吩咐卫兵每隔一个时辰宣读一回。”
只要将荆州和司州结盟的消息扬出去,攻打司州的理由自然就有了。
吩咐完邸报之事,霍霆山对过大江说起其他,“你让人将假节府的住院内外打扫一遍,该扔的扔,该换的换,那些晦气的一样不留,明日午时前办妥。”
过大江拱手领命。
霍霆山将要张贴出去的几份信件留下,其他的全部揣进兜里带走。
乌夜已经被牵到假节府中,霍霆山利落翻身上马,他并不带旁人,只身策马离开了假节府。
天上乌云转移,将一轮光亮的明月遮住,如今子时刚过,夜色浓如黑砚。
霍霆山一人一骑出府后,跨过长街,径直奔向沉猿道的北门。这一路过来,街道凌乱,尸首横七竖八的倒着,地上的血滩如同随意泼撒的朱砂,晕开一处又一处。
霍霆山淡淡瞥过,已然是见惯,目光无波无澜。
城门很快到了,原先守城的荆州兵早就被幽州这方取代。
士兵见霍霆山独行要出城,开城门放行的同时,不忘遣人将这事告诉秦洋和兰子穆。
相比起秦洋的镇定,兰子穆估算了下沉猿道城门到他们幽州军营的距离,沉默了一瞬,“回去得要大半个时辰呢,若是我,我可不敢独行夜路。”
秦洋失笑道,想起一件往事:“我记得大概是十年前吧,那时老霍公还在世,不过受暗伤所累身体每况愈下,幽州牧一职各方虎视眈眈,皆是视之为囊中物。介入其中的有朝廷之人,也有幽州本土豪强势力,有一日大将军被派去其他郡县办差。就是那般巧,在他离开玄菟郡后的某日,他半夜接到老霍公病危的消息,当时大将军也顾不得其他,赶夜路回去。”
兰子穆抽了口凉气,“是否路上有伏击,大将军后来如何?”
秦洋颔首:“确实有伏击,朝廷欲除之而后快,遂联合了幽州的其他势力在大将军归途时对他进行截杀,不过……”
说到这里,秦洋笑了下,“当时铺天大网撒下,城门、官道、渡口都是对方的人,甚至伪装行商的亦不计其数,人力物力耗费不知几何,却愣是没逮着人。三日后,大将军在玄菟郡内现身。”
兰子穆大惊,“大将军如何回去的?只要进城就需过所吧。哪怕用假过所也不成,他们将身形高大的男人通通抓了,到时挨个审查也定会露馅。”
“确实是这个理儿,所以大将军那一路没有进城,他特地绕过了城邦,在野外露宿,进山入林,林中树木多不胜数,方便隐藏。”说到这里,秦洋面上不住露出敬意。
林中有狼群有猛虎,有毒蛇,甚至还有尾随而来的一众杀手环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