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司州的东侧军营已乱成一团。
守卫的士卒无不瞠目结舌地看着不远处朝他们直奔而来的火团。那火团熊熊燃烧,行进速度极快,竟有风沙走石的狂暴之势。
“天,那是什么?”
“是火神现身了吗,难道荆州军拥有操纵鬼火之力?”
“休要胡言,那分明是豕,是着了火的豕!莫要发愣了,速速拦住它们,别让它们冲进粮仓里。”
“豕怎的会着火呢?”
“弓来,快放箭……啊,它们往这边来了,该死的,别过来。”
不远处的陈氏兄弟看着乱成一锅粥的军营,皆是咧起嘴角。
给豕猪淋上油,再以火箭引之。
这火豕着实好用,一批不明所以的士卒最初看到火豕以为山神发怒,竟弃了弓箭跪地祷告求饶。
“多亏主母的火折子,否则点火可没这般顺畅。”
“他们来了,放完这一批箭就撤吧。”
陈杨手中拿着一支火折子,站在一手持长弓、另一手搭弓引箭的陈威身侧,他将火折子置于箭头之下,很快引燃浸油麻布。
箭头一燃,飞驰而出。
放完一箭后,陈威利落收弓,从怀中拿出一支箛,用力吹响。天上盘旋着的、今夜来给他们通风报信的海东青双翅一振迅速拔高,返回幽州方军营。
两人领队遁走时,身后跟着一众尾巴。
陈威提醒:“别走错了,万一和陈校尉他们对接不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陈杨镇定道:“你放心好了,这条路我做过标志,出不了事。”
*
霍霆山出了营帐后,裴莺几度辗转,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颗心不由提起。好像只过去了两刻钟,也好像是更久,外面的动静缓缓平息了。
夜重新了寂静。
霍霆山还没有回来。
裴莺又等了片刻,但阵阵困意涌来,她重新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外面天光大亮。
裴莺掀帘而出,刚好看见往这边来的孟灵儿,“娘亲,昨夜有敌袭。”
裴莺:“囡囡吓到了?”
“吓到倒不至于,只是忍不住担忧,昨夜陈校尉半夜出去了,如今尚未归。”孟灵儿语气有几分忧虑。
裴莺怔住,眼里多了些狐疑。
囡囡怎知陈渊出去了?
对上母亲带着疑惑的眼,孟灵儿后知后觉她那话省去前因后果易引人误会,不由红着耳朵解释道:“是半夜里我听外面有喧闹声,遂起身出去看,恰好看见披甲的陈校尉往外走,看着像是要迎敌。方才路过听了一耳朵,陈校尉带领的去接应的队伍如今尚未归。”
裴莺看着女儿微红的耳朵,抿了抿唇。
孟灵儿说完那番话,控制不住偏开了目光,又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无事可做的挠挠自己的脸侧。
不知怎的,莫名就担忧母亲继续问下去了。
但所幸没有。
母亲只是笑着问,“囡囡用过早膳否?”
孟灵儿心头微松,忙说还未。
裴莺颔首:“你父亲和二兄还未归,既然……”
话还未说完,那边有人高声道:“大将军归!”
军营霎时沸腾起来。
乌夜的身形比寻常骏马壮一圈,平日以最好的草料饲养,时常还有黄豆加餐,养得膘肥体壮,油光水滑。
霍霆山还未下马,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越过一众迎上来的武将,精准落在裴莺身上。
他的胄甲拢着晨光,环首刀收于腰侧,身形高大魁梧如山岳,也似将出鞘的刀剑一般锐利慑人,但这一刻裴莺分明觉得那道望向她的目光并不具有任何压迫感。
“父亲他们回来了。”孟灵儿高兴道。
霍霆山翻身下马,简单吩咐了几句,让身旁武将把俘虏先行带下去。
遣走武将后,霍霆山上前,“夫人昨夜睡得可好?”
裴莺想起辗转了许久仍未睡的昨晚,“……还好。”
霍霆山本还想说什么,但这时孟灵儿先开口,经过大几个月的相处,如今她已不似最初那般怕这位继父,“父亲,我方才见您好似抓了一批人回来,那些都是司州之人吗?”
霍霆山嗯了声当应答。
“知章回来了吗?”裴莺问。
霍霆山:“已回。”
裴莺唤了卫兵给霍知章递口讯,让他一同过来用早膳。
霍知章风风火火来到,他从昨日到现在一天一夜没睡,依旧精神抖擞,不过是真的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