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扬起长眉,“为何不会是太子?”
“‘丽贵妃’的名头我听过几回,她既能宠冠后宫,想来其子必定能得盛宠的,五皇子情况如何我不知,暂且不做评论。至于太子,太子为储君,在君王出游、重病或有要事之时拥有监国权。”裴莺缓缓道。
她喝了一口茶,茶是温热的,温水入喉后五脏庙舒服了不少。
“听闻当时赵天子沉迷修道,按理说那时该由太子监国。我不知他监国与否,但大楚的乱像日渐加重是事实,由此可见这个太子也不如何。”裴莺说。
太子监国若监成这般,储君资质一言难尽,若无监国权,他更不可能登上帝位了。
霍霆山目露赞赏,“夫人聪慧。新帝确实不是太子,而是十皇子。”
“八岁的十皇子。”裴莺喃喃道,“说起来这于你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说霍霆山安心当个纯臣,她宁愿相信这个八岁的十皇子也是个穿越者,凭自身能耐过五关、斩六将最后登上皇位。
“夫人知我。”霍霆山笑了笑。
而后他又说起其他,“小麦于去年秋和今年春皆已大规模播种,今年熟过两轮,夫人所言不错,小麦比粟的产量要高许多。当初以低价售卖麦种的方式诱导百姓们种小麦,想来如今他们也尝到了甜头。”
尝到甜头,知晓小麦产量高,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而为了巩固收成,霍霆山这一年仍将麦种以低价向百姓售卖,不过价格相对于以前略有提高。
以前是不足市场价半价之数,现在是市场价半数。
霍霆山又说:“手中有余粮,养豕之事也可以安排。若天公作美,再过一两年,幽州便是真正的衣食无忧。”
“那挺好。”裴莺颔首。
百姓家有余粮,吃饱喝足,再好不过了。
“都是夫人之功,布衣们合该知晓。”霍霆山说。
裴莺听他这话,心头跳了跳,“霍霆山你别劳师动众。”
男人只是笑笑,不接这话,转而说起了其他,“荆州牧称帝一事,夫人了解几何?”
裴莺实话实说,“那日知章只和我说荆州州牧丛六奇称帝了,只此而已。”
霍霆山嗯了声,以前他相当反感女郎参与到政事中,但不知从何时起,他喜欢上了和她谈政。其中变化令他自己也惊诧,却并不排斥。
就如方才,听她娓娓道来他只觉惬意。
“荆州和益州毗邻,益州州牧名为魏聪。去年年初,益州境内曾出现过两件怪事。其一,益州几名渔民曾在鱼腹中发现丹书,其上书‘大韩兴,魏聪王’。其二,亦是去年,也同样是益州境内,有不少布衣言道在寺庙中窥见狐仙现身,还说狐仙大呼‘大韩兴,魏聪王’。”霍霆山说。
裴莺扬起细眉。
不仅是因着鱼腹藏书和篝火狐鸣,也是惊讶于这位魏益州的野心。
对方在为自己造势,为称帝做铺垫。不过似乎被旁人“捷足先登”,他的邻居丛荆州先行称帝了。
“夫人,若是身在长安的纪羡白有点头脑,下一步他就该挟天子以令诸侯,召集各州一同讨荆。”霍霆山眸光暗了暗,“估计再过不久我就要出征了,夫人在幽州待我归。”
“我留在幽州?”裴莺怔住。
当初北征她曾和他说想留在幽州,被这人一口拒绝。这回南征,他倒是可肯留下她了?
裴莺觉得有几丝不对劲,这着实不像霍霆山的作风。不过想到能和女儿在一起,那点不对劲变得不足为道。
霍霆山的目光滑落到裴莺的小腹上,眼底涌动着不易察觉的不安,“此番南征少则一年半载,我不在时,夫人要爱惜身体。”
裴莺:“自然。”
说起长安,裴莺想起了之前掳走她的雪茶等一众年轻女郎,“霍霆山,你方才口中的纪羡白是何人?”
霍霆山:“此人原先是先帝元后之弟,现出任朝中大司马一职,是如今小皇帝的舅父。”
说到最后,霍霆山笑了下,“说不准不是舅父,而是父亲。”
猝不及防吃了一个瓜的裴莺感叹:“那句话说得果真没错。”
“何话。”霍霆山问。
裴莺笑道:“母亲一定是母亲,但父亲就不一定是父亲了。”
霍霆山想起她方才那句“不关你的事”,眉心跳了跳,“父亲也一定是父亲。”
裴莺见他言辞凿凿,以为他没听懂,正想和他说两句,这时辛锦端着碗进来,“夫人,药熬好了。”
屋中两人停下交谈。
辛锦做事细心,碗熬好后用温水浸过,药微烫,但不至于不能入口。
裴莺端着药碗慢慢地喝,一碗药尽,裴莺刚要递碗给辛锦,转眸就看到霍霆山拢着眉看着她的药碗,神色忧愁。
哪怕当初在北地,后援步兵严重拖慢骑兵队伍、以至于大军难以迅速直入草原深处的王庭时,他都是心神气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