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她如今越来越不经吓,方才就该先用膳再换药。
裴莺摇头,“真的吃不下了。”
“若晚上饿了,可食肉干,我从乌籍单于那处缴了一袋牛肉干,滋味还不错。”霍霆山将她案上的羊奶和剩下几块马肉拿到自己案几上。
乌籍单于的营地被火烧过,除了烧死了一些匈奴外,也烧毁了许多东西。但到底有不少剩下的。
比如食物,或圈养或已被风干的牛羊。
军资宽裕不代表会浪费,尤其幽州军前些年吃了大苦头。因此上至大将军,下至小步卒,都不会浪费食物。
再多一小份,霍霆山也照样将之一扫而空。待膳罢,火头军的小兵进来收拾器具。
越临近冬季,就越容易昼短夜长,用夕食之前尚且有落日余晖,等吃完饭,天幕已一片黑暗。
议事的主帐亮着夜明珠,光芒柔和澄澈,映亮了那副巨大的羊皮地图。
这面地图上囊括大楚和北地,北方的草原画得很潦草,不似大楚境内那般仔细标出山脉河流等,草原地只有两条蛇状的河流蜿蜒。
而在远离大楚边境的北方,被标了一处红点,上面用朱砂笔写着“单于庭”三字。
裴莺站在地图前,“霍霆山,你晚上还要和先生们议事吗?”
霍霆山淡淡瞥了眼她看的地图:“不必,下午已商议妥当。”
裴莺本来还打算若需议事,她回去等他,如今既已无事,倒也不着急离开,“你之前说欲和军臣单于结盟,扶他上位,可地图上没有标注他的位置,该如何寻到他?”
北地的民族不会定居,他们逐水草而居,而草原这般大,找人如大海捞针。
“草原上除了这几大派的势力,还有不少零散的小部落,比如夫余等,我打算派人前去寻小部落,令其为我传个消息。”霍霆山说。
裴莺听了却很怀疑:“语言不通,也非己族类,他们会帮你吗?”
“陈渊也会说匈奴语,语言不成问题,至于他们会不会配合……”霍霆山嗤笑了声,“他们没得选择。”
他连拥有数万人的乌籍单于都吞了,再吃个小部落易如反掌。配合的话一切好说,给一些女俘虏和牛羊他们也未尝不可,不配合的话,那就下去陪乌籍单于。
裴莺嗯了声。
霍霆山听她这声有些闷,想起她的来处,她很可能来自一个太平盛世。那个太平盛世里,北地是否已平,边陲百姓是否不必再经受战乱之苦?
霍霆山有一瞬间想问,但那些疑惑到底没说出口。
罢了,今日已吓了她一回,若是让她知晓自以为藏地很好的秘密被发现,说不准这一宿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陪你出去走走?”霍霆山转了个话题。
现在还未到安寝时间,饭后去消食也不错,裴莺颔首。
军营夜间也需要光亮,简单的烛台和灯笼已难以满足大军营需求,因此用的都是火盆或火把。
而这些火盆火把相隔不远连成线,将军营映亮。
裴莺四处看看,不住道:“霍霆山,如今军中多了俘虏,得将她们看好才是,不然帐子烧起来要灭火不易。”
北地本来就缺水,倘若烧起来,估计只能扯掉外面的帐子弃于空地处待其烧干净。
霍霆山:“嗯,我知晓。除了多派兵卒看守之外,已告知她们若有一个不安分,连坐全诛。”
裴莺扭头看他,“你还挺会唬人的。”
他留着她们还有大用处,甚至能说这批俘虏是关键,他绝不会舍得杀。
“我以为夫人早已知晓。”霍霆山低眸看她,深色的眼瞳里透出几缕笑。
她以前就是察觉到他或许不会、也应该说当时无法对她做什么,才三番四次来试探,看他那条底线究竟在何处。
裴莺移开眼,“夜间没什好看的风景,逛完这一圈回去吧。”
不久后,两人回了主营帐。
进了安寝的主帐后,裴莺毫不意外看到一片狼藉。
衣服随便放,衣匣的盖子大咧咧地敞着,出征前整洁的袍子,这会儿又成了“一条条”。
睡的软榻亦不讲究,榻上堆了不少衣物,只堪勘腾出足够躺的位置。
裴莺闭了闭眼睛,在心里默念几遍他身上有伤,才勉强将那股嫌弃压下去。
她认命开始收拾。
才将衣匣整理完,裴莺一个转身,未料到身后有人,差点撞入霍霆山怀里。
这一下惊得裴莺立马往后面退,但她后面是木质的宽大衣匣,再退就该撞上去了。这时一条长臂伸过,圈住美妇人的细腰,将她揽住带回,“冒冒失失的。”
裴莺拧起细眉,“你怎的跟在我后面?”
“也就几日未见,夫人方才竟和我生分至此。”霍霆山目有不虞。
裴莺知晓他是说她后退之事,“你身上有伤,伤口虽经过缝合,但还需多注意才是。”
“区区小伤。”霍霆山嗤之以鼻。
裴莺不住道:“你别不当回事,小伤不注意容易感染,万一感染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