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春, 季辞在赛马节上拔了好几个头筹,上了当地的报纸头条。名声大噪之际,他却与文旅负责人请辞, 决心从此专注学业。
他想尽快去北京读大学。
只要进了奥赛国家队, 就能被免试提前被录取,他要补的功课还有很多。
爷爷到底还是知道了他的存在,但似乎没有预想中那么生气, 只默默将他望着, 目光空洞,似乎透过他看见了别的人。
也许是他妈妈, 也许什么都没看见,人之将死……很多事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生命如水, 逝者如斯,季辞的爷爷去世的那天, 河对岸的狼群迎来了好几窝初生的小狼。
夜半,季辞从梦中醒来,默默起身去换了条干净短裤。
他又做了不该做的梦。
梦里他咬住知知的脖子, 与她一同翻滚于狼群的栖息地, 少年的身体完全禁不住隐秘的刺激,急喘着苏醒,懊悔着沉沦。
白天他提醒自己这是绝对禁区,夜晚他却控制不住想象力。
很糟糕,他居然会对妹妹生出这种心思。
季辞有点不敢回北京了。
然而时候一到,他还是准点买好了车票。嘴上说是去参加集训,心里却知道, 他有极想见到的人。
就连路上淋了雨, 心情也是雀跃的。
是林音来给他开的门。
这一幕发生过无数次, 唯独这次有所不同——可能因为外面在下雨,雨帘隔绝出了一个私密狭小的空间。
也可能是因为她眼睛格外亮,映着他身后飘摇的闪电。
闪电亮得惊人,必然会伴随着可怕的炸雷,季辞下意识抬手捂住林音的耳朵,却在滚滚雷鸣中,眼见着她的脸越来越红,在他两只手掌间自动煮沸。
一切从此不同。
他们假作无事发生,但发生过的事无法更改。虽然他们还继续同桌吃饭,对答如流,但目光接触无法再有。
长大总是在一夜之间。
隔阂也出现在一夜之间,但有时候所谓「隔阂」。不过是想靠近反而远离,情怯而已。
季辞感觉自己越来越凶。
题不会做她来问他,经常会领一顿批,再随手罚多做两题。
不凶不行,气氛会变得太过暧昧,她一靠近他就心跳加速,梦里都萦绕着她身上甜丝丝的草莓味。
而压抑,确实可能会让人变态。他住的客房好巧不巧竟然在浴室隔壁,每天早晨唤醒他的从来不是闹钟,而是她洗澡的声音。
日复一日。
终于一天他没有忍住,听着水声淅沥,伸手握住了自己。
越罪恶越快乐,可快乐都是有代价的。
又一日,他将脸埋入她洁白的校服衬衣,隐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竟被林建文抓了个正着。
后面的事,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命运是捉弄人的一把好手,在同一天还赠予他最甜蜜的一封情书。拆了,读完,只坚定了他离开的决心。
不能留,经不住任何考验。
那封信他一直珍藏,后来她每每问及,他却只说:弄丢了。
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他们再没有见过面。
即使到了次年,他如愿被北京的学校录取,可以与她正式生活于同一个城市,他也再没有去过程老师的家。
不只是因为要避开林建文,更是要避开她。
她生他的气,这是自然,他却实在没脸解释,年少青涩,涩味只能交给时间来解。
这番情怯,日积月累,几乎拧成了一个情劫。
季辞一直怀疑,程敏华对此有所感知。
确实太明显了,以前他逢年过节,每一顿饭都要去程家吃,怎么现在唯爱学校的食堂?
“你们两个闹矛盾了?”有次他听到她问林音。
在学校的实验室,林音偶尔没饭吃,也会过来蹭上两顿食堂,这是季辞为数不多见她的机会。
他将自己藏在试管架背后,想听林音怎么回答。
小姑娘居然坦荡地叹了口气:“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那怎么办,强扭的瓜不甜。”
“你倒看得开。”程敏华笑。
“看不开又怎么办,反正是他没眼光,我难道不好?我哪里不好?”
“知知哪里都好。”
知知哪里都好。他在暗影中闭上眼,无声微笑。
这一幕如镜花水月,当时只觉得惆怅伤感,怎知却是留在他记忆中的,最后的小美满。
三个月后,羲和突发火灾,季辞冲进火场将林音救出。
那之后他们的关系有所修复,但也没有修复得多快。就像他手臂留下的那片烫伤,时好时坏,总是不肯一口气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