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爱所,审讯室。
“鳌虎,四品近战辅助型墨甲,在明鬼境中滞留的时间超过二十年,在五院分裂后的当年选择离开明鬼境载入现世,先后与三名墨序签订甲主契约,目前隶属于中院长老会机动卫队。”
“嘉启十二年六月十五日,大通街地龙站爆发了一场惨案,一支建制完整的调查小队被人屠戮一空。我们在现场找到了你的甲躯碎片,对于这一点,你有什么想说的?”
鳌虎被束缚在一把刑椅之内,交织成网的电光将他的甲躯笼罩其中,细若牛毛的电弧不断从甲片的缝隙深入鳌虎的体内。
这种由非攻院开发的刑讯设备专门用来针对墨甲,只要鳌虎做出任何异动,暴起的电流瞬间就能摧毁他的墨甲核心。
“我说跟不说,有什么区别吗?”鳌虎平静道。
青兕青兕拧腕一搅,从跪倒的尸体上拔出匕首来,一刻不停往前继续冲杀。
刘途问道:“不知道道长你想要多少权限?”
眼看呼啸而来的爆弹洪流就要将他们冲刷成一堆破碎的残骸,千钧一发之际,有肩扛重盾的墨甲飞速靠近,顶住弹雨的同时,将地上失控的同伴扔回后方。
滋啦
审讯室厚重的大门被鳌虎硬生生撕开,漆黑一片的走廊中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枪炮声。
“我是在大通街地龙站出现过”
刘途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随即说道:“郭道长果然是快人快语,既然如此,我现在就让刘家和中院的人手退出徽州府,将这块基本盘让给观云观。”
一枚枚子弹不断打在他的头盔和背铠上,身受重伤的金兽只能竭力挪动身体,护住自己核心。
此刻那扇象征自由的牢门终于被打开,回过神来的他们争先恐后冲了出来。
金兽跪地的右腿猛然发力,身形弹射而起,左手翻出一个炮口,朝着远处惊醒的敌人毫不留情开火。
“有没有关系那是我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黎肃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整个兼爱所内部一共有六十五间囚室,关押的大部分都是对中院行事作风心有不满的墨序,只有少部分是暂时还没有节葬所被肢解的墨甲。
鳌虎在监区的中央,朗声道:“想跟着我们去报仇的,以赤臂为记。已经没了胆子的,自求活路!”
“像今夜这种风雨正盛的时候,刘少爷不在刘阀之内坐看楼下你方唱罢我登台,反而滞留在我观云观中,实在是有些没道理啊。”
道人这番精明市侩的模样,说的好听一点就叫为人谨慎,说的难听一点那就目光短浅。
“看来你对我们兼爱所很了解啊。”
“还能继续吗?”
“当真没办法?”
一间间紧闭的牢房大门全部被炸开,被囚禁在其中犯人呆呆的看着那一道道晃动的猩红眼眸,似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办法。”
金兽眼神复杂的看着青兕远去的背影,这个少年已经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少年。
自称是兼爱所重案八室的主官黎肃的黑袍男人轻蔑一笑,拿过一把椅子坐到鳌虎对面。
“刘大少爷,贫道这次为了配合你的计划,可是连压箱底的老本都掏出来了,够意思吧?”
黎肃听到这句荒谬至极的话语,不禁嗤笑出声:“你们不过是一群以‘品’论高低的工具,还妄想学做人?你以为你是谁?”
“儒序门阀的黄粱权限必须由阀主亲手持有,这是新东林党订下的规矩,谁都不能逾越。”
刘途闻言不禁眉头紧蹙,心头暗骂对方人心不足蛇吞象,竟然在这种时候跟自己玩起了坐地起价的龌龊手段。
郭丘眨了眨眼:“贫道虽然不常行走人间,不过洞明黄粱同样也能练达人情啊。”
“今时不同往日。”
“郭道长这是什么意思,一府之地可是我们之前就谈好的条件。”
“冲啊!”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但只要他们着身的墨甲有一条赤红左臂就行。
黎肃身体往后一靠,神情戏谑道:“你猜青兕能不能像他的虎哥这样无惧生死?”
鳌虎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墨序里不是只有你们这群工匠,我们也是中院的主人!”
审讯室内寒意深重,黎肃面颊不断抽动,凶狠的狞意积聚在五官之中。
“你说与不说,确实没有什么意义。当你在驻甲场当众抗拒调查的时候,你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过一会你就会被送往节葬所,他们会把你的甲躯肢解重组,作为新明鬼降临的载体,也算是废物利用吧。”
嗡.
一股无形尖啸蔓延开来,正在以曲线向前突袭的四具墨甲如同坠入琥珀之中的虫子,迅疾的动作戛然而止,骤然停摆的甲躯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扑倒翻滚。
“诸位,血债血偿的时候到了!”
刘途蓦然大笑出声,钦佩道:“道长一语中的,在下佩服。”
郭丘巴掌一抖,手中茶盏掉落,滚热的茶水霎时淋了满裆。
“停!”
郭丘叹了口气,左手的碗盖在茶杯上扣出一声脆响:“既然如此,贫道也不强人所难了。当然,现在外面正是凄风苦雨,贫道也不是无情之人,当然不会赶刘少爷你离开。只是我这观云观庙小檐窄,挡不住什么太大的风浪,我只能将派往中院的黄巾力士抽调回来,才能确保刘少爷你的安全了。”
“别废话,当然是和你一样意图造反的叛徒!”
刘途皱眉问道:“郭道长,当真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刚才站在你旁边的那具墨甲,名字是叫青兕吧?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载入现世的时间应该还不超过五年?按照你们明鬼的算法,他还是个小孩子吧?”
轰!
爆炸的气浪直接将金兽掀翻在地,那面伤痕累累的重盾连同其后的手臂一同被烧融成满地火红的铁水。
“虎哥,兼爱所内所有的防御措施已经全部陷入瘫痪状态,善和坊的全域屏蔽也已经开启。”
“那就是一定要我死了?”
“我们不是已经商量过了吗?”郭丘一脸诧异。
咚!
一声闷响撞碎金兽脑海中的杂念,只见他握盾的手臂猛然一抖,压在金属地面上的膝盖被冲击力推着向后平移,摩擦出一片刺耳的锐音。
“刘少爷可能误会了,我们道序和佛序不同,对于门中弟子一向是宁缺毋滥,要这么多基本盘干什么?”
要顶不住了啊
就在金兽咬牙坚持之时,一阵源自明鬼意识的无形悸动又在心底涌起。
“铭记就不用了,如今局势风云突变,今天我们对坐畅谈,明天可能就会拔刀相向。”
或者现在自己应该称呼他为龙宗大人。
这些人或甲在从进入兼爱所的那天开始,就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活着离开。
“放眼整个阴阳序,恐怕也只有邹爷我会干这种事情了。这条路真是越走越窄了啊。”
鳌虎盯着面前装模做样的黎肃,突然笑道:“咬人的狗是不会叫的,放这些狠话也不能让你从我这里找回面子。我劝你最好还是把上面交给你的事情先办好了,免得我还没死,你就先把命丢了。”
黄粱型墨甲?我们的人?!
猛然回头的金兽看到了一张潇洒不羁的笑脸,还有站在他身后的留着一头火红长发的女人。
郭丘打了个哈哈:“不过话说回来,这是敌是友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刘少爷是要接手刘阀的人,应该不会吝啬这一星半点的权限吧?”
冲击所过之处,枪声骤停。
“他跟大通街地龙站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鳌虎伸手捉刀,迈步直奔位于兼爱所地下的内设监区。
一名墨甲奔了过来,汇报着目前最新的情报的同时,将一把重型战刀递给鳌虎。
沈笠披挂一具青色墨甲,左右手双持手炮,如同一头咆哮的陆行狂龙冲在最前方。
“轰死这群王八蛋!”
刘途心头冷笑连连,清楚知道这不过是郭丘的托辞罢了。
刘途笑道:“不知道茅山的仙长们想要些什么?”
一声怒喝连同破空的呼啸从头顶落下,金兽骇然抬头,死寂的寒光已经压进眼中。
刘途沉声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