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山下,郑继之的宴场。
那张原本象征尊崇地位的单人沙发上血迹犹存,被照胆长枪刺出的缺口像一张丑陋的笑脸,无声的迎向刘典。
“舅舅就是在这里被人杀死的?”
刘典毫无顾忌的坐入沙发之中,看向束手站在面前的年轻男人。
郑继之的二子,郑文勇低头轻声说道:“是。”
刘典叹了口气:“舅舅这些年春风得意,到底还是不像原来那么小心谨慎了。在金陵这种地方,哪里会存在什么不透风的墙?什么秘密宴场,分明是自掘的坟墓啊。”
刘典饶有兴致问道:“为什么?”
“你相信吗?反正我是不会相信。”
刘典将郑文勇搀扶起来,柔声道:“舅舅生前经常跟我提前,在这些子嗣之中,他最看好的就是你。郑家能够交到你手里,舅舅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典哥您放心,我虽然不像父亲那般精明能干,但忠诚却是一脉相承。以前父亲怎么做,今后我就怎么做,郑家永远是您最得力的下属。那些门阀家族谁要是敢有半点不轨的念头,我郑文勇第一个不会放过他们。”
雷耀将梳理好的情况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话语中不止提及了已死的荣麓和韩骧,甚至还有梁火和王旗的名字。
刘典背过身,低头看着那张沙发上的前后通透的窟窿,眼神晦涩难明。
“该有的规矩得有。这是老爷专门吩咐过的。”
雷耀依旧是一副寡言少语的冷淡模样,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
“舅舅,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刘典从一片狼藉的几案上拿起一瓶幸存的明酒,两手托着酒瓶,将酒液倾在地上。
刘典挠了挠耳朵,打趣道:“要是我帮你把这个心头之患解决了,你能不能也对我言听计从?”
刘典淡然道:“事到万难须放胆,在倭区我是小人物,但在金陵,他才是那个小人物。”
郑文勇有学有样,挂满泪痕的脸上,嘴唇微动:“父亲,我一定会好好带领郑家,您安息吧。”
郑文勇满脸惊喜,跪在地上的身体情不自禁往前膝行几步。
“文勇你没有做错,你只是在拿回你应得的东西。像长子继承这种陈规陋习,早就该被废除了,眼下是非常之时,自然该是能者上位,才能保全整个郑家,所以这郑阀阀主的位置自然该由你来继承。”
“知我懂我者,唯有你雷耀一人啊!”
陷入寂静的宴场中,刘典将手中酒一饮而尽,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心腹下属。
“雷耀哥,你说如果有天我的父亲也被人杀了,我会不会也像他一样这么开心?”
所以医馆前门口罗雀是常态,今天更是天还没黑,就早早就关了店门。
听到自己主子问出这种大逆不道的问题,这个叫雷耀的男人依旧面无表情,干净利落的回答道。
“父亲!”
整个郑家已然一副风雨飘摇之势。
刘典没好气的摆了摆手,说道:“你要是真不知道怎么称呼,直接喊我名字就行,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或许是大少爷深明大义,知道在这种时候应该一致对外。”
刘典了然一笑,接过他的话茬说道:“不过这件事要真是跟我大哥没有关系,他怎么可能会不落井下石,反而这么好心帮我稳住局面,甚至主动提供线索,向我示好,对吧?”
刘典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跪在地上的郑文勇声音洪亮,迫不及待的向刘典表明自己的忠心。
刘典早就习惯了对方这种冷淡的态度,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终于切入正题,问道:“事情查的怎么样?”
雷耀正色道:“当年如果没有老爷出手相救,我早就死在了洪圣门的追杀下.”
“从目前调查的情况来看杀人的应该就是李钧,他也有这么做的理由和动机。不过.”雷耀欲言又止。
“典哥,求你一定要帮我父亲报仇啊!”
他在世之时表现得一副兄恭弟谦的五个儿子根本无暇哀悼,纷纷打出追查真凶的旗号,开始拉拢族内的长辈们为自己站队。
刘典摇了摇头,嗤笑道:“从我母亲获准生下我的那天开始,我这位好大哥就开始枕戈待旦,磨刀霍霍,随时准备将我剔骨剐肉。这一次我被人寻仇上门,他要是趁机发难,我反而会安心不少。反倒是像现在这般兄弟齐心,才是让我感觉很不踏实,恐怕到时候他要断的不是外人的金戈,而是我这个亲弟弟的筋骨啊。”
郑文勇话音悲怆,泛红的眼眶中有泪光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