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很多人将彻夜狂欢。
相比于街上的热闹,今晚的三曲巷里反倒显得幽静,往日盈门的宾客都去陪家人过节,女妓们也都被放出去观灯游玩。
夜色已经深深,赏灯的女子们由黄三娘子陪伴着归来,每个人手里都拎着花灯面具各色杂物,脸上带着意犹未尽的欢悦。
安静的小楼里变得嘈杂。
“好了好了。”黄三娘子抚掌示意,“都去休息。”又警告,“不许偷偷溜出去,被人拐走,哭都没地方哭。”
女子们嘻嘻哈哈笑着应。
“我们是看够了,今晚不出去。”“倒是黄三娘子你,一晚上就走了一条街,错过了太多热闹了。”
沈青笑意淡淡:“醒着,她也不是她,她只是以为她是她,如果她只是她,周景云怎么会跑来带她走,而她又怎么会一路走到现在,从一开始,到现在,她走的每一步,都不是纯粹的她。”
她的脸上带着笑,不管父亲的脸色多么难看,她眼神沉静,不仅没有其他人面对太子的敬畏,反而似乎俯瞰。
她坐在皇城皇祖父龙椅上,温和又冷冷地看着这里的人化为灰烬,如同蝼蚁。
上官月被打断思绪哦了声:“说了啊,喝醉了,不小心撞进去了。”
蔡掌柜听到这个就眉头直跳。
他才不信什么不小心!
最初失败了,后来又被打断,还好庄夫人梦境没有出问题,但只一个梦境是不够的。
父亲脸上也浮现笑容:“月儿见到祖父就高兴。”
是,是睡觉。
你们如果是天之骄子能生杀予夺,她也是,她也能。
想到这里时候,上官月突然又有些想笑。
余庆堂的库房里隔绝了夜色的喧嚣,一盏昏灯下,上官月来回踱步,神情变幻,一时皱眉,一时又平复。
下一刻小狗又变成了一只鸟,忽闪忽闪地飞。
念头闪过,他又微微凝滞,他,是不是真疯了?他看到的都是真的吗?白篱鬼,蒋后鬼……
所以他看到的不是人,而是鬼。
但很快,父亲死了。
对,没错,她死了。
求而不得而发疯?
上官月深吸一口气:“有些事,我没办法给你解释。”
或许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好笑,上官月忍不住扑哧笑了。
没想到,他真的成功了。
很古怪。
相比于蒋后,不管是生前的身份地位,还是死亡的时间,白篱都不堪一提。
没有白篱就没有现在的他。
为什么一直以来只有他看到,身边的人都看不到,是不是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但没有了先前的嬉笑,鄙夷,而是变得畏惧。
日光照耀下,皇祖父身后的的屏风上出现一只小狗的影子。
沈青笑了笑:“高兴吧?”
虽然看不到白篱的脸,但他听到了只有他和白篱之间能懂的话。
她虽然在笑,但笑的让人害怕。
女子们都知道,三娘子旧日的相好回来了。
她长得跟母亲一样好看。
他不由瞪大眼。
“公子,你今天怎么突然跑到东阳侯世子….夫妇那边了?”他再忍不住问。
白篱现在怎么样?
她是不是被杀了?他看过各种笔记了,上面说鬼也是能死的——
这句话在耳边被提及越来越多,除了父亲,身边的侍从也都会议论。“那个狐媚。”
上官月攥紧了手。
在被上官驸马带着逃离的时候,已经几乎被吓傻的上官月,似乎明白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沈青说:“或许是想看看我。”
但那一刻,他感受到了。
黄三娘子却不说了,轰赶大家散去,自己回小楼最高处,花灯缭绕中,房间里亮着灯火,隐隐透出一个男子的身影。
也很久没有看到蝴蝶如此生动。
“牵绊已生,她逃不开的。”
还好四周的暗卫多,很快就发现公子跑进了万花楼,等他追上去,公子已经在东阳侯世子夫妇房间里闹起来了。
“周景云派人盯着我,知道我的动向,以赴宴的名义带她出来,周景云可从不在过节的时候赴宴,可见是她说服了周景云。”
不,不是街上,是皇城。
所以东阳侯少夫人果然体质特意,能让鬼附身。
蔡掌柜站在一旁虽然没有踱步,亦是神情变幻,且眉头一直皱着。
黄三娘子笑了:“这一条街上就足够了,我看到我想看的我期盼的……”
白篱说过,他出现,她就能出现。
沈青笑了:“周景云听她的话不是正应该吗?娘娘就是她,她就是娘娘。”
那么多房间,那么多酒楼,偏偏撞进东阳侯世子夫妇所在,这分明是很用心!
“这有古怪!”他没好气说,“公子你别瞒我了。”
下一刻他又猛地摇头。
而他是皇太孙,是父亲之后的皇帝。
白篱说了今晚要看李小娘子能不能睡好,然后明天去取药,意思就是要他今晚睡觉,明天两人见面。
但大家似乎忽略了皇祖父宠爱带来的威力。
“那个妖孽。”四周的人也开始这样说,低声的议论。
那一刻,他的心落地,耳边的嘈杂也才变得真实。
大家都死了。
他再忍不住咯咯笑了。
他的眼神有些茫然。
上官月闭了闭眼,伸手抚着胸口吐口气。
“小月儿还挺高兴。”皇祖父没有生气,而是笑哈哈说。
白篱能用,那其他的鬼,比如这个蒋后,也能用。
“娘娘也很高兴。”他说。
皇祖父也一定很喜欢她。
“公子,公子,你到底怎么了?”蔡掌柜急声问,公子这一刻脸色的变幻,神情的怪异,让他觉得公子是不是疯了。
皇祖父更高兴了,对他伸出手“来祖父这里。”
他抬手轻轻抚动琴弦,琴弦颤动,安静无声,唯有蝴蝶再次振翅,五彩流光,如霞光如云雾弥散铺天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