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
兰溪扶着凝霜的手,毫不客气地坐在对面的金丝楠木雕花椅上。
眼神在他的白发上顿了一瞬,接着,讥讽一笑。
“皇帝虽然是个美差,陛下也别太过得意和放纵,还是得注意自己的身体,这龙椅你费尽力气登上,总得坐稳了才对得起自己啊。”
“更何况……”
兰溪挑眉,眼带锋芒,“哀家不喜欢羸弱的对手,那样……会让人很没有成就感。”
萧长卿将这夹枪带棍的话,自作主张的,当成了兰溪对他的关心。
声音愈发温和。
“太后放心,朕会看顾好自己的。”
兰溪回他又一声冷哼。
空气静止良久。
兰溪这才说出来碧落台的目的。
“今日那株白桃花,哀家赏了一千两的赏银,既是落到你头上,那银子,总得还过来吧?”
萧长卿失笑,“太后娘娘真是精打细算啊,这诺大的后宫交给你打理,朕便也放心了。”
兰溪毫不客气,“打理后宫是哀家的份内之事,和你有何关系?哀家是太后!不是你后宫的妃嫔侍妾!”
萧长卿好脾气地说:“是朕失言了,还请太后娘娘莫怪。”
他这副处处退让的态度,让兰溪极不适应,极为难受!
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空有余力,却根本使不出来那股多余的劲儿!
憋在血管中,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兰溪心头火起。
数月不见,这萧长卿倒学会了气她的好招数!
深吸一口气,兰溪压下那燥郁的心情,平复了几吸后,再度开口。
“这银子你若愿意给,今日傍晚之前,差人将票子或银两,送到哀家的芝兰殿便可。”
萧长卿应下,“娘娘放心,定一两不差。”
兰溪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以做回应。
接着,又道。
“还钱之事,只是小事。”
“今日来找你的要事,跟选妃有关。”
萧长卿挑眉,目色温和如春风。
“是给枢北王选妃之事吗?”
“枢北王不是被你拘了吗?如今在你芝兰殿已绑了一月有余……”
“他已成阶下囚,还用如此隆重地给他选妃吗?”
兰溪摇头。
“陛下误会了,不是给枢北王选妃,是给您选妃。”
萧长卿眸色之中碎雪般的温柔,快速凝结,变成了冷硬的冰寒之色。
“太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给朕选妃?大可不必。”
他这副残败的身子,还不知能支撑几日。
选什么妃?
兰溪拿出孝义来压他。
“陛下如今年近三十,却仍孑然一身,虽有那桑桑姑娘陪着您,但到底无名无份的……”
“陛下如今可不是一人的陛下,是满朝臣子,万万百姓的陛下啊!”
“且不说远的,将来陛下能多诞育几个皇子。”
“就是眼前,陛下都需要几位红袖添香的心上人啊。”
“磨墨这种事,有人接手,陛下自不必像今日这般狼狈了。”
……
萧长卿扫了一眼自己鞋袜上的墨渍。
心头酸涩,也说不清内里是个什么滋味。
他不是缺人,也不是因磨墨技术差,撒的哪儿都是。
只是见到她了,一时情难自禁,手中动作幅度大了些,这才如此狼狈。
可这些话……他要如何同她解释?
他们之间,隔阂似海深。
“你真的……要逼朕选秀吗?”
他未抬头,只问了这么一句。
兰溪的话,比想象中还残忍。
“诞育皇室血统,本就是你身为皇帝的职责,这皇帝你若不想做了,那就让钰然过来坐,省的浪费大家的时间。”
言语似刀,字字剜心。
萧长卿忍着那又开始汹涌的痛意,压下那陡然苍白的唇色。
许久,残忍一笑。
那残忍是对自己。
“那便如你所愿吧。”
萧长卿压下喉间的腥甜。
“四妃之位,都备齐了吧。”
“再选一个皇后,一个贵妃。”
“还有美人和随侍数位。”
“此种劳民伤财之事,一次便可。”
“贵妃和皇后,必要有韦家之人,至于究竟是韦家哪位小姐……”
“朕全权交给太后操办,想必太后不会让朕失望。”
兰溪面无表情,挥手召来凝霜,“陛下交代的这些,务必都记清楚了,万不可错漏,知道吗?”
凝霜点头,“娘娘放心,奴婢都刻在脑子里了。”
兰溪这才起身,扶着凝霜递来的手,同萧长卿冷淡地告别了几句后,离开了这碧落台。
正要坐上玉辇回芝兰殿,忽然想起什么,眉头微皱。
凑在凝霜耳边,细细吩咐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