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腿上传来剧痛。
陈洛歌仍不相信这是真的。
那可是……七品官啊!
早年间,大伯的侄儿屡试不第,大伯求到她们家,要借万两黄金来买官。
大伯和大伯母那趾高气昂的语气,她现在还记得。
“不过是一个赔钱货,有什么可尊贵的,将来不还是要嫁人生子跟别人姓?”
“万贯家财全便宜了外面的野男人,你们留着做什么?”
“将来死了不还得要侄子给你们摔盆治丧!”
“现在拿出一万两银子,给你的亲侄儿买个九品官当当,再拿出两万两,给你侄儿娶个豪门的贵女做媳妇,将来生出一对儿孙,你直接做祖父,岂不美哉!”
“咱陈家可以没钱,但万万不能将家业交到一个姑娘手中,害的我陈氏断子绝孙啊!”
幼年的她,听到这种诛心之语,提着刀子冲出来,想跟这位好“大伯”说个分明。
可母亲却满脸泪水地拦着她。
“好女儿,你何必为了几句嘴上的话,坏了自己的名声呢?女子和男子不同,咱们女人,一旦名声坏了,往后如何找到好夫婿?”
她很想问母亲,女子的一生,只为找个好夫婿吗?
可看着泪流满面的母亲,那些质问的话,她再也说不出口。
……
桩桩件件,历历在目。
她就是气不过,就是怨恨那些人拿她女子的身份说事,才十几岁便跟着父亲商行闯荡,如今才成了商行里独当一面的人物。
才成了今日威名赫赫的陈大掌柜。
她参加桃花会的目的很单纯。
并无其他不该有的妄想。
只是想借此机会,瞻仰太后娘娘的天颜。
想看看那世上最尊贵的人儿,都是如何活的。
想问问这位位高权重的太后娘娘,是否天下女子唯一的出路,就是找个好夫婿嫁了。
如今看来,不必问了。
太后娘娘既允许女子做官,那还有什么可问的?
到底是生意场上练出来的本事。
陈洛歌很快便从那震惊之中,清醒过来。
三跪九叩,领下命令。
“民女谢皇后娘娘隆恩,民女定当不辜负娘娘的恩德,让桃花会在民女的手中,发扬光大。”
兰溪满意点头。
她就喜欢这种拿得起放得下之人。
“好。”
“你先回家齐备着,把手头的琐事都交代一番。”
“两日后,哀家会召你进宫。”
“再与你详细聊议这桃花会之事。”
“遵命!”
少女脆生生地应下。
……
桃花会评出前三甲,各自奖赏,并不算完。
真正的盛会还在后头。
整个明月楼成了桃花会的宴场,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明月楼里三层外三层,便被那随机搭起来的摊子给支满了。
小贩们卯足了劲,要借此盛会大赚一笔,推出各种桃花酿制的佳饮、糕点、果品、糖人、玩偶……
最受人追捧的摊位,是那捏玩偶的老张头。
他那枯瘦而苍老的手指,仿若有灵一般,手指翻飞间,刚才那株得了第三的紫云桃花,便从他手中的泥土之中诞生。
活灵活现,惟妙惟肖。
惹来阵阵惊呼声。
刚刚参展的近百株桃花,如今都放在各自的展台上,统一列开,争奇夺艳,美不胜收。
少男少女们穿行在那桃花之中,彩衣丽花,一时之间,不知是人更青春年少,还是花更靓丽缤纷。
底下的热闹喧嚣,与顶楼的天字一号房无关。
屋内门窗紧闭,并未焚香,反而放了几株桃花。
本想借这淡雅清新的桃花香,中和一下屋内压抑严肃的气氛。
但显然,并未起到什么作用。
伏跪在地上的三个少女,仍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恐慌模样,时不时抬头,彼此看一眼,又极快地将脖子缩回去。
她们的面上、额上、皆有擦伤,都是刚才推搡之间留下的痕迹。
兰溪将她们召来时,已差婢女为她们抹了止血祛疤的药膏。
都是兰氏珍藏的药膏,用的是西域那边舶来的最珍稀的红花和芦荟,一盒价值白金。
她虽不喜这韦家的三位姑娘小姐,但到底心疼她们是女子,脸上留了疤痕,难免美玉微瑕。
所以,一人赐了一瓶。
此刻,韦家的三位小姐,怀里各揣着一瓶舒痕膏,心里摸不准,这位坐享高位的太后娘娘,是喜欢她们……还是厌恶她们……
厌恶?
厌恶为何要赏赐她们膏药?
喜欢?
兰氏和韦氏之间,还有喜欢的可能吗?
更何况,这位娘娘将她们召进来后,别的话也不说,只让她们这么跪着……
“你是韦二小姐,韦清荷?”
兰溪开口,打断一室沉静。
那被点名的韦二小姐,心里咯噔一下,生出无限的压力。
这兰太后叫她名字的气势,怎跟祖父那么像……
像是能举手投足,对她的生杀夺取的大人物……
可据她所知,这位兰太后,也只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凭什么大家年岁差不多,她在上面坐着,她要在
这诸多怨念,只在心里滚了一圈。
饶是给韦清荷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将心中的话吐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