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吹不黑,她当年就是这么做的。
纣王初见她时,便陷于她的美色无法自拔,恨不得将心捧出来给她,对她有求必应。
棠梨:……
狐狸若把脑子里的水倒出来,当年也不至于死于鹿台大火了。
就这一身麻衣破鞋?就这若有若无的恭桶味?迷倒帝王?
她要有一张能把男子迷得神魂颠倒的脸,还至于成个殉葬太妃?
……
金色的,繁密的梧桐叶的掩映下,那隐藏在暗处的侍卫,已撑着长弓出现在视野中。
十几把雕着虎豹的弓箭,扣上连发的箭矢,对准梧桐树的树冠。
淡淡的杀气,萦绕四周。
风声停落。
鸟鸣休止。
只需姜嗣一声令下,这梧桐树上就算趴的是个虫子,也会被乱箭穿身而亡。
棠梨眼底,略过一丝狠意。
她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装着那枚还没捂热的兵符。
如今,她只有一条活路,就是献上兵符,来求得姜嗣的一丝怜悯。
但这枚兵符给出去,朝中局势必定会逆转,也许会如先帝所言,等这姜嗣哪天发疯了,一言不合掀起乱战,到时四野兵戈起,人间成血河。
那时,她棠梨真成千古罪人了!
棠梨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是个伟大的人。
但真让她去干这种宁负天下不负我的事情时,她还是犹豫了。
好在,苏苏在她耳边点醒她。
“小梨!你是不是傻呀!又不是今天把兵符给他,明天他就要去打仗!等你成了宠妃之后,你完全可以在他打仗的前一夜,把这兵符偷走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棠梨双眸瞬间锃亮。
虽然在打仗前夜偷兵符这件事,够她死个十回八回了。
但没发生之事,担忧个鬼啊?
保住现在这条小命要紧!
“朝西南,准备——”
梧桐树下,姜嗣精准地指出棠梨藏身的方位,正要指挥侍卫开弓,一个锦囊却从树上跌落,砸进他怀中。
他第一反应是躲开。
但眼角的余光,掠过那锦囊上的龙纹时,顿住。
接过锦囊,翻开。
掌中之物,让他瞳孔微缩。
“退下。”
再抬眸时,他双眸深若寒潭,一片寂静。
“所有人,转身,退离此地十丈远,侍卫封住路口,禁止任何人靠近!”
……
几个呼吸后。
宽敞的长巷里,寂静无声。
除了姜嗣外,再无第三人。
百年的梧桐树上,哆哆嗦嗦的抖落大片梧桐叶。
藏身其中的棠梨,攀着树干,在姜嗣冷厉如实质的眼神中,缓缓滑下来,跪趴在他面前,行了个大礼。
“见过陛下……”
姜嗣盯着她那破烂到露出脚趾的草鞋,眉头微皱。
“你是嫔妃?”
伏跪在地不敢乱动的棠梨,听到此话,心中一惊。
这位新帝,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她入宫采选时,嬷嬷们教的规矩,都是按照妃嫔的格制教的。
宫女行大礼和妃嫔行大礼,在动作上,有细微的差别。
伏跪的幅度也有差异。
新帝姜嗣日理万机,本就精力有限。
又刚得了兵符,心绪必然起伏不平,难以冷静思考。
但这种时候……姜嗣还能注意到她行礼时,那细枝末节的差异……
心机之深沉,可见一斑。
棠梨原本给自己编了一套身世。
但这一个照面,她便知,自己的谎言,绝对瞒不过姜嗣。
没有犹豫,隐去苏苏之事,将自己的身份和经历,如实相告。
“这兵符在我手中,如烫手山药,我本意是过段时间,找个机会再送进宫内,好从您这里谋求一些好处。”
“但没想到,刚进京城……就看见运送恭桶的太监,时机不等人,我一个冲动就跳了进去。”
“入宫后,才惊觉自己胆大包天,找了颗树藏起来,还没藏好,便遇到您了……”
棠梨说完,伸手指了指那边被破开的窗户。
满地的琉璃碎片,证实了她话里的真实性。
姜嗣迟迟未语。
凌厉如刀锋的眸子,从上到下的打量她,似要将她寸寸凌迟一般。
许久,才开口道。
“你说,太后亲自点了你,让你去陪葬的?”
“是。”
棠梨闷声回应,摸不准姜嗣为什么问这个。
“抬起头来。”
姜嗣冷声道。
棠梨无奈,擦了擦脸上的灰渍,扬起下巴。
眉心的红痣,在这艳阳下,如绯红的玛瑙一般,艳色夺人。
让她那原本只称得上清秀的五官,多了几分出尘绝艳的韵味。
姜嗣的眼神,在看到这眉心的红痣时,柔和了些。
他有些兴味的勾起唇角,“仁德太后再见你时,能否再认出你?”
棠梨下意识的摸了摸眉心的红痣。
“若……若有这痣……定能一眼认出。”
姜嗣笑了。
他的笑容,看起来并不明显。
但若你仔细盯着他的双眸,便能看见,那狭长的凤眸里,似化冰一般,碎起片片涟漪。
“朕今年二十有七,登基前,有一正妻,两侧妃,一妾室。”
“正妻是镇南王府的嫡女,名叫宋凝霜,性格端庄大方,淑良温婉。”
“侧妃余氏,是大理寺少卿余长恭之女余晚音。”
“侧妃赵氏,是吏部侍郎家的庶女赵念儿。
想死就仰头伸脖子,想活就乖乖听话。
她匍匐在地上,声音乖巧温顺:“但凭陛下做主,妾身能伺候陛下,是妾室几世修来的福分。”
姜嗣笑了。
那位新上任的“仁德”太后,绝不会放过她的。
也不知自己哪儿碍着她眼了……
“跟上。”
姜嗣的话,打断了棠梨的遐思。
棠梨忙收敛起散乱的心思,弯腰跟在姜嗣身后,不知他要把自己带哪儿去。
一路偏僻无人。
最后来到一处清冷的宫殿。
殿门口,挂着一个歪斜的牌匾,上书明月阁三个大字。
姜嗣指了指荒凉冷僻的宫殿,对棠梨道:“也算巧了,朕的贴身宫女昨夜刚被毒死了,你往后就顶她的身份待遇,先跟在朕身边,等朕拟好圣旨,择几日为你赐封。”
棠梨虎躯一抖。
好……巧……啊。
“给你半刻钟。”
姜嗣长眸在她那破了洞的草鞋上顿了顿,“里面有现成的衣服,也有洗漱之物,换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