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阁老,你以为此文章如何?”嘉靖的一句询问,打断了杨廷和的纠结思路,让他倏然抬头。
然后就看到了皇帝脸上那似笑非笑,还带着几许挑衅意味的神情来。
这一刻,杨廷和迅速明白了其中内情,恐怕这就是年轻的皇帝为了改变朝中舆论所做出的安排了。
他就是要用黄鸣的文章来反驳自己提出的继嗣之说,并让更多朝中官员如张璁般改变立场。
我绝不能让他得逞,别的事情或可退让,此事绝无商量的余地!
杨廷和当即肃然起身,恭敬一礼:“回陛下,臣意味这篇文章固然写得不错,但其根上还是错了,他曲解了圣人的话。
“论语中这一句:三年无改于父之道,指的并不是儿子一定要遵循父亲之习惯,更不是提倡儿子不可改认他人为父……”
作为当朝重臣,曾经的科举高手,论才学,论对经典的理解,杨廷和自然极强。此时侃侃而谈,大有把黄鸣的这番论点给彻底驳斥掉的意思。
当然,这么做也确实有损他的身份,实在是两人间的身份差距过大了。
而随着他这么说来,嘉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心中已满是不快。
虽然杨廷和口口声声驳斥的是黄鸣的文章,可其实这番说辞每一句都是冲着嘉靖而来,大有就此把他的一些“错误”想法给反驳改变的架势。
而论起这方面的才学,就是嘉靖也不是他的对手,甚至都拿不出像样的辩驳说辞来。
“看来杨阁老当真是深有体会和准备了。”趁着对方一段话说完,嘉靖突然笑着道,“但有些事情,朕还是以为是这篇文章中写得更有道理。
“而且,这道理不光是黄鸣深有体会,就是朝中,也有官员多有进奏啊。”
说着,他便索性把张璁的那篇名为《大礼议或问》的奏疏也拿了出来,让李芳将之送到杨廷和手上,“杨阁老可再看看这道奏本,不知你对此中说法又有何看法呢?”
杨廷和只能拿过奏疏,快速看下去。
然后,他的脸色就是一阵变化,久久无语。
张璁这道明发的奏本他之前就曾看过,心里也知道此事难办。
因为比起黄鸣,或者说由徐允之所写的这篇支持嘉靖继统的文章,张璁的奏疏可要厉害得多了。
其中立论,论据,以及各种环环相扣的说法,都是那么的完美而有理有据,压根不是他一时间就能出言驳斥的。
尤其是其中引经据典的许多话语,那都是孔孟或朱熹之类如今已封了圣的先贤们写得分明的东西,想要曲解都做不到。
而他杨廷和再是位高权重,也不敢对这些人所共知的说法加以新的解释。
所以这一刻,杨廷和陷入了沉默,气势上也完全被嘉靖给压住了。
“杨阁老,你以为这份奏疏中所提到的种种可还在理么?”嘉靖则趁机再度发问,大有此时就让对方表态的意思。
杨廷和却在一怔后迅速有了决定:“陛下,臣以为今日最重要的还是贡试,其他朝中事务,还是留待之后再议论不迟。”
“那黄鸣的文章你又以为如何呢?”嘉靖却未就此打住,顺势又抛出一个问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