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绑带
御园的小径由石板一块一块堆成, 走得太快,心也乱了。
沉重的步伐在遇见一双玄靴时骤然停下,白桃有些惊慌地抬起眼睛, 便看见一双有些沉重的黑色眼睛。
“去了凤仪宫?”
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白桃稍稍迟疑后点头, 反正他总会知道。
他没再说话, 只是转身把人领回东宫。
说到底宫里还是有很多人,并不可控, 他们的事在东宫说才比较安全。
白桃一路跟着他走进后殿, 上一回从凤仪宫中出来的时候, 他就是这样。她默默地将身后的门扇关上, 以便他的话不会被人听见。
开篇第一句, 沈宴清还是先问: “母后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白桃毫不犹豫地回答。
太子的眼睛看过多少人, 真话假话一眼就能分辨得出。
猫的事,白桃已经猜到了。
男人将自己的披风一把拎起,风风火火地离开。姜幼微透过窗子看着他明显含着怒意的步伐,不禁叹了口气。
凤仪宫窗牖边,碧绿透蓝的茶盏在光线下显得剔透漂亮。女人慢悠悠地喝下新泡的茶,不疾不徐地看向窗外。
“你觉得她普通?”姜幼微抿唇轻笑,“若真普通,又怎会入了你的眼?我倒是觉得小姑娘挺有意思的。”
沈宴清不理会她的打趣,语气里有些薄怒:“没想到母后在我的人里还安插了人手。”
沈宴清冷笑:“京中如此污秽,我不想让她看见。”
还有,她的确为皇后提出这件事而心动。
沈宴清并不坐,只道:“母后有什么话不如直接找儿臣,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丫头,母后不必在她这里费心思。”
不仅是为了防止他在放他回家这件事上更加提防,也不想在他面前告他母亲的状。
沈宴清一时静默,过了一会儿才咬牙道:“不劳母后费心。”
虽然姜幼微没有说动那个小姑娘,觉得有点失望,但还是高兴的。
若非如此,那只猫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进入到东宫里,在有人看见它的那一刻,就该死了。
沈宴清脸色一变。
“你来凤仪宫来得这样快,恐怕是因为她没同你说我们之间的对话。”姜幼微笑道,“我同她说,要送她回家。”
女人放下手中的茶盏,终于说出“你对她的控制太过,于她而言不是好事。”
他没有解释完, 但感觉含义已经很清楚——今日的一切都是皇后安排好的, 她应该小心。
“靠把她关着?”姜幼微摇了摇头,“你可知道她在想什么?”
灼灼的视线直直地望着她,男人眉心微蹙, 为她直闯凤仪宫的行为而感到担忧。白桃抿抿唇瓣,视线不屈。
皇后的话明显地带着离间的意味,其目的不言而喻。
白桃叩紧了手指,沉思片刻,没跟上去。
至少说明一点,那姑娘并不愚蠢,不是给什么就接什么。
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份周全的心思,也愿意去做。
太子被请进殿中,顺手解下衣上的披风。他刚从宫外回来,就匆匆忙忙地赶来接人,等把人送回去才来质问。
这一份情谊还是难得的。
见她不说话, 沈宴清才继续道:“那只猫, 是母后刻意送进来的。”
宫女从宫门处一路匆匆进门,躬身一礼:“殿下来了。”
御园铺着的石径四通八达,在同一个路口,沈宴清停下脚步。
沈宴清斩钉截铁:“我能。”
“团团挺喜欢她,是自己找过去的。”
姜幼微抿了抿杯中的茶,方才的谈话间,茶已经凉了不少,女人看着茶盏轻笑道:“还差一把火。”
“你若真想她嫁过来,她又怎能避免看见京城里的事,成为京城里的人。你不可能护着她一辈子,什么也不让她知道。”
沈宴清从她这里什么也问不出来, 面露失望,迅速地推开门出去,看起来还气势汹汹。
与她猜测的时间相差无几。
即便是知道, 她还是想去听听皇后到底要说什么。
都没话可以反驳了,说明她还是说中了他的痛处。
他如何不知道,她就是想回家。
姜幼微缓缓道来:“你若真想娶她,何不放她回去,自己选择要不要回来。”
姜幼微朝人一笑,示意他对面落座:“这是她上午坐过的地方,她没有在我这里受半点伤,你放心。你的人,母后怎会苛待。”
“以前只觉得他做什么都定力十足,现在才发现他原是如此执拗的一个人。”
白桃有点心虚,皇后说的是让她回家的事,她不能说出去。
姜幼微从茶盏里再倒出一盏茶,“她来时没喝我的茶,是你同她说了什么?让她这样怕我。”
可即便知道她刻意如此布置,也难免难过。
天色渐渐暗下来,穿着海蓝长袍的小姑娘在东宫里穿梭。书房的门一直紧闭,白桃站在长廊上,不时地望向身旁的常佑。
常佑只顾着低头,从来不敢多说一句话。
先前白桃没跟他出去,等他回来以后脸色不好好,白桃才知道他去了凤仪宫。显而易见,他和皇后的谈话不那么顺利。
十一月的天气,药从锅里倒出来很快会凉掉。白桃看着常佑手中的药壶,下定决心去敲门。
“什么事。”
里面传来了男人的声音,有点低迷。他的声音很近,人已经就在门后,但却不肯开门。
“药。”白桃只说了这一个字做提醒。
里面一直没有动静,白桃有点无奈,对常佑道:“你先去长廊等我。”
常佑知道两个人有话要说,福身退到一旁。
白桃见他走远,这才对里面的人道:“皇后娘娘没有说什么,只是想送我回家。”
想了想去,白桃决定对他坦白,甚至想好了理由:“她见我离家太久,所以担心我想家。”
青年男子站在门前,不知该不该笑。
过了一会儿,门扇被打开。太子面容平静,问道:“药呢?”
白桃微愣,连忙去将常佑喊来。
沈宴清就在书房门外当着她的面将一壶药喝尽,将一只空碗放在她的面前。
但白桃瞧出了几分赌气的意味,好像是故意让她安心似的。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白桃朝他道歉,“对不起。”
明明如果直接告诉他凤仪宫发生的事,他就不会再跑一趟凤仪宫,也不会如此生气。
沈宴清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气已经消了,只是心中酸涩。
方才的药太苦了,苦得他直皱起眉。
青年叹了口气,开口道:“明日和我一起出宫买些块回来。”
白桃眼前一亮,连忙答应:“好。”
进宫几日之后,终于有了能够出宫的机会。
夜色渐深,白桃早早地熄灯躺下。起初她并不习惯住在这样的宫殿中,房间太过宽阔,屋顶高大,睡着容易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