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茸燕山的种种, 一字不落地入了太后耳中。

昭成帝呕血之后，她的态度就软化了不少，兴许是安平王妃离了身边, 她总算想起关心自己的孩子。而她眼底顶天立地的皇儿竟然倒下，她感受到失去的恐惧，终于醒悟, 皇儿并非刀枪不入, 也会生老病死, 回过头, 方知这些年缺了多少关爱。

留在宫里的这阵子，她每日吃斋念佛、焚香顶礼，虔诚地祈祷昭成帝能平安无恙。

姜念兰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回宫后, 太后时常来太极宫，对她的态度可谓急转，会主动叫她的名字, 与她唠上几句家常、关心几句起居。

出于礼教，姜念兰每次都笑脸以对，认认真真地回答，但打心底里无法替母妃原谅太后, 更不可能主动与太后亲近。

随着昭成帝身体的日渐好转, 玉和殿的修缮工程也到了尾声。

姜念兰没理由继续留在太极宫, 搬回玉和殿的前一日，在御书房赖着不走。

昭成帝无奈道：“又不是以后见不着父皇了。”

“可是万不如现在方便, 父皇若是有何不适, 我立马就能赶过来，陪伴父皇。”

先是太后携着林燕来到太极宫，姜念兰以为，太后又要作什么妖蛾子，没成想，太后是要皇帝为林燕寻一桩好姻缘。

虽没了公主的身份，但有太后宠着，林燕的日子也算十分舒服，只是昭成帝处处限制她的自由，更派人盯着她，不让她有接触姜念兰的机会，她待得憋屈，便央求太后让她出宫嫁人去。

他是昭成帝身边的老人，怎会猜不出皇帝的想法？只是真走到那一步，公主也会知道真相，若是知晓被瞒了这么久，不知会如何伤心。

日子一天一天往前挪，一月之内，发生了不少事。

姜念兰捏着鼻子，站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这个药味，顺着昭成帝劝她回宫的话，福身告退了。

她一走，昭成帝立即敛起了笑容。

徐文德恍然大悟，转头又将这差事甩给了邵宝同，让他去探探世家子弟的口风。

徐文德欲哭无泪道：“奴婢一个太监，怎还要做起红娘事？”

徐文德望着喝干的药碗，脸上褶子堆叠，忧心忡忡道：“陛下，这事，你当真不打算告诉公主吗？”

姜念兰抿了抿唇，唯有父皇，在太后对她态度转变后，没有催促她该抓着机会与太后亲近，而是让她遵从内心真正的想法。即便这也是父皇的母亲。

昭成帝揉了揉太阳穴，威严的眉眼染上疲惫，淡淡道：“朕看见她每天开开心心的，心里也欢喜，朕现在不愿去想旁的，只想留住她的笑容。”

说着，徐文德端来药碗，搁置在桌上，笑着望了眼父女两人。

昭成帝提点道：“朕并非暴君，太后要求才貌家世皆为上乘，可若无一世家子弟愿娶，朕也不能强求，太后并未规定年岁，便将这年龄抬一抬，若不愿，就会来和朕谈条件，将这要求降下来。”

“朕与太后的母子情本就岌岌可危，永乐不必顾及朕，她从前不在意朕的想法，朕如今也不会事事依着她。”

在茸燕山，姜念兰就发现昭成帝常喝的药中，多了一味苦味冲天的药，光是闻着这刺鼻的味道，姜念兰就觉舌头发苦，偏生父皇也不在药里加，真不知是如何喝得下去。

“不必了，太后左右不过问候两句，若父皇去说，她定会认为是我撺掇的，反而又与我针锋相对，女儿不想让父皇夹在中间。”

哪有一个才貌双全的世家子弟，愿意抬座佛祖回去供着的？

昭成帝随手一扔，把这差事丢给了徐文德。

徐文德自知无法扭转圣心，只能长长叹了口气。

昭成帝端起药碗，抬眸望了姜念兰一眼，“这药的味道太冲，永乐不如先回去休息吧。”

只是林燕虽失了公主的身份，却仍旧满身公主脾气，太后也不愿意看她受委屈，要求才貌、家世都必须为上乘。

“放心, 朕现在好了许多，若有任何不适，一定提早告诉永乐。对了，朕见太后最近经常找你说话，你若是不喜，朕与她说一说。”

第二件事，则是林首辅的生辰宴，当天门庭若市、高朋满座，还在府前搭棚请来往的百姓吃酒。

望着携妻携子赴宴的同僚，孤寡一生的杜鸿眼睛一酸，翌日便向昭成帝告假，要去江平郡乐府梵台，探究那位大梵女是否就是若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