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听闻消息赶过来的周莉见到这一幕, 心尖措不及防的抖了一下。

周莉先她一步把破碎的平安扣捡起来，妥帖的包起来，“阿姨给你找个师傅补好。”

纪眠之低眉, 抽了下鼻子, “就当替江凛挡灾了。”

周莉是无神论者, 但是这玉碎的太刻意, 连她都避免不了多想。

可是这玉的料子她见过，徐舒婉手腕上也带着那么一只同材质玉镯，和田玉常见，顶级和田玉却罕见, 纪家夫妻俩留下的东西更珍贵，她固执坚持, “听阿姨的，以后不戴了就当留个念想。”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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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眠之请了两天假，在路口和周莉分别, 独自一人前往广济寺。

寺门已经关了，纪眠之敲了几下门, 清扫的小和尚拉开半扇门，露出清淡淡的一张脸，身着灰色僧衣, 双手合十问她来由, 纪眠之说想为爱人求平安。

小和尚做不了主，更何况早已经闭寺了，现下庙里只有一位年长的慧空大师在, 他请纪眠之稍等。

慧空大师不疾不徐的问，“世人皆知，这广济寺圆通殿求姻缘最灵，哪里是求平安的圣地。”

她眼皮烫的难受，眼泪悄无声息的落下，慧空大师不疾不徐的继续开口，“他来时是年少模样，孤傲冷素，在寺里不吃不喝跪了三天，晕了过去，被我捡了回去。”

“纪，纪晓岚的纪。”也是纪青寺的纪。

话落，慧空大师心中有了几分猜测，更遑论，眼前这位的眉眼，同数年前跪在地上求菩萨断了她姻缘的徐舒婉几乎如出一辙，他引她起来，带着她径直往前走，通过小侧门来到一处清幽的禅房，从中央的素朴桌上拿过一本厚厚的抄经本，纸张边缘可能因为经常摩攃的原因已经起了毛边，禅房内灯光昏暗，慧空大师把最上面的一本打开，递送到她面前。

半响, 紧闭的寺门被打开右侧一扇，“师傅说请您去圆通殿自行祈福。”

圆通大殿内, 慈眉善目悲悯众生的观音大士静处上方，纪眠之也不言语，安安静静的扯过一旁的蒲团，跪下，眉眼虔诚。

玉碎是为他挡灾也好，是天意冥冥让她替他挡灾也罢，她只要他平安，廖廖数年，她孤身一人，除了江凛，她也没什么痴妄了。

她顿了下，有些开不了口，开裂的唇瓣张合，声音更加艰涩，“杳无音讯，生死未卜，我来为他求平安。”

毛笔字迹已经干涸，纸张也已经发黄，抄经本上原本应该被抄录的佛经全部被下笔的人写成“纪眠之”三个字，厚厚几十本，最上面一本的末尾页，被附上一句，我等到了。

“他的每一笔都有你。”

慧空大师笑了笑，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多年前他也听过这么一句相似的话。

“六年。”

纪眠之缓缓睁眼，放下合十的双手，声音沙哑，“我的爱人，外出参加救援。”

“他的平安就是我的姻缘。”她倒诚实的很，不卑不亢，“我不信佛，可是我愿为了他，信上一信，只要他平安，什么都好。”

纪眠之心情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厚厚一摞又一摞的抄经本，眼底晦涩不明，“他抄了多久。”

木门吱哑一声被推开，满地月色淋进，一位年长的和尚身披袈裟步履蹒跚的住着拐往她面前走，五官厚重安详，身上有一股不易察觉的藏香。

殿内只留几盏微弱跳动的烛光，双腿早已经没了直觉，纪眠之望着近在咫尺的神明，一遍又一遍的祈祷江凛平安无事。

“施主为何闭寺后来求平安？”

他问：“施主贵姓？”

六年，是从她走后就开始抄了。

六年前的事情仿佛还历历在目，慧空已经活了将近一个世纪，见过太多每日寺门开徐步跪在殿中央虔诚求爱却转身亵渎神明的人，也见过真的为爱人守节至死的人，可是江凛却是这么多年不多的例外。

前者空有一副好皮囊惯会言巧语一个骗字横穿情爱，后者历经厚重岁月，只怕是连当事人也无法分辨坚守到最后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