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乙!小乙!”
听到身后的呼唤声,林小乙有些无奈地收住缰绳,转身行礼:“杨官人!”
杨文才拍马赶了上来,笑容和煦:“走,一起去迎一迎狄大人!”
这是对如今狄氏家主狄元昌的称呼,大人在这个年代基本是用作直系长辈的称呼,父亲大人最常见,祖父也可以称大人,此外对德高望重的老人,同样可以这么称呼。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只是这种称呼,就难免有些恭维谄媚了,杨文才叫起来却极为顺畅,好似发自真心,在京师时,就奉承得那位狄进的大伯极为开怀。
相比起来,林小乙就是规规矩矩,未有刻意讨好的意思。
甚至对于杨文才,双方一是亲近的书童,一是得力的幕客,已被公子授予官身,林小乙都想和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
没有人具体教他这么做,但就是想要这么做。
杨文才早就看了出来,愈发觉得这个贫苦人家出身,却走了大运成为宰执书童的年轻人,将来一定能走到狄家宅老的位置。
这样的人,更要结交。
当然分寸也要拿捏好,平日里他是不会太过热络的,此时出大名府相迎狄家人,正是好机会。
两人并肩而行,杨文才主动聊起了北方的事情:“程学士已至上京,得到了辽帝的隆重接待,筵席上一片其乐融融,竟无人提及此前的北伐,好似澶渊之盟并未毁弃!呵!契丹高层的畏战之心,暴露无遗!”
别的事情倒也罢了,这等事迹能让任何宋人精神大振,林小乙也忍不住道:“北虏真的开始惧怕我们了?”
“哈!当然!”
杨文才终究是杨家人,一想到昔日杨业的下场,再看看如今的辽人,一股豪气就涌上心头:“我少时曾经立志,当收复燕云,光宗耀祖,如今我有了更大的雄心壮志,收复燕云还不够,要灭辽,彻底将这群蛮夷赶回草原,才是为我祖父杨无敌报仇雪恨!”
身为北方人,林小乙同样有此憧憬,如今那遥不可及的愿望越来越走近现实,自然也心潮澎湃:“若能见得那一日,此生也无憾了!”
“一定能的,并且我们还是第一批见证者,我朝能有今日对辽的威逼,狄相公居功至伟!”
此言一出,林小乙浮现出与有荣焉之色,两人就辽国的局势打开话匣子,免不了眉飞色舞。
一路出了大名府,就见一行人迎了上来。
为首的是狄佐明和狄国宾。
狄佐明蓄了胡须,气质稳重,在家中作为林小乙的副手,管理宅邸内外。
狄国宾则依旧是文士模样,备考下一届科举,但狄进没有让他闭门造车,只在家中温习,那样的心态下一次入考场,仍然要举止失措,影响发挥,倒不如跟着一同离京,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不过走在两人身后的,则是一队风尘仆仆的商贾,为首之人富态和善,对着林小乙和杨文才遥遥行礼。
林小乙还礼,低声提醒了一下:“那是卫掌柜,现在帮家中打理生意,杨公子还记得此人么?”
“卫元……卫仲儒?”
杨文才打量了片刻,才迟疑着上前相认。
卫元,晋阳书院的教习,同样是立志科举入仕的学子,杨文才之前和他很熟悉。
因为杨文才是天圣五年科举并州解试的解元,即第一场解试的当地第一名,然后第二场省试未过,卫元则是天圣二年科举的并州解元,同样在省试一关名落孙山。
这种地区上的榜首,也是才华之辈,却被毫不容情地刷下,是最难接受的,但这就是河东科举的现状,一届科举,有时候连一位进士都出不了,更别提各州学子的翘楚……
杨文才曾经也想成为进士,堂堂正正地为官,得杨家巴结,可发现自己很难在天下各州县的才子之中脱颖而出后,当机立断,投靠狄进,成为幕僚。
他后来听说,卫元又考了一回,再度落榜,才没了消息。
没想到时光荏苒,当年风度翩翩的清瘦文士,变成如今大腹便便的矮胖商贾,杨文才都难免恍惚。
所幸他很快调整过来,堆起笑容迎上,作揖行礼:“仲儒,好久不见啊!”
卫元同样满面笑容:“辉博兄,风采依旧,不比我,面目全非喽!”
这般自嘲之言,成功化解了生分,杨文才顺势提及旧时交情,避开了科举失利,天南地北地闲聊起来。
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当年的县尉潘承炬,卫元道:“潘节推是个好官,在汾州任节度推官时,最是熟读《洗冤集录》,查清了不少冤案错案,后得以入京为官,便是受了狄相公的举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