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南山上
陈渊渟正在那座隐秘的客院东厢内,听说米玉颜下山去了蔺南城,不禁唇角微勾,当即便让陈海研墨,他要把那写了一半的密信给续上,有些事,看来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研墨的声音在屋内响起,陈海悄没声打量了一下他们家三爷,他总觉着,他们家三爷好像在笑,不过是听说那米家姑娘去了蔺南城,人家正常回家而已,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不过,自打早晨他去寻他家三爷回来时开始,他家爷好像心情就极好,他明明听到他家爷是和那位姑娘到后山约战,偏他家爷不让他跟着,去了那么久,他急得不行,他家爷身上伤那么重,他实在挨不过,找过去的时候,他家爷和那位姑娘竟然还寻了个避风的地方在说话。
不得不说,难得倒是真难得,他家三爷从岐雍关到京城,那份狠戾嗜杀的名声,让多少女儿家望而却步,但凡有那么一两个胆子大的,敢往前凑凑,也被他家三爷一张黑脸给吓跑了,别说他们家老夫人和夫人,便是天家和广南王,都替他着急,着急什么?
着急他这样的,娶不到媳妇儿呗!哪个门当户对的,敢把女儿许给他?可那门户低的,胆子不是更小吗?
不过这两回,看他家三爷和那位米家九娘子交谈,他怎么总有一种感觉,他们家爷似乎也不是那么不近女色,不对,是不近人情呢?
他们俩之间一问一答,简直流畅无比,有时候打的那个哑谜,连他这个打小儿在他家三爷身边侍候的,都是好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他们好似在三言两语间,便达成了什么共识,或者是商定了什么策略。
就连郁家那位姑娘的事,他也是昨儿去给山哥送信,才闹明白他俩那天夜里说的是什么。
那位米家九娘子,是真的不怕他们家三爷,不过倒也是,她那样杀人不眨眼的,敢只身犯险去闯龙潭虎穴的,又怎会怕什么人呢?
不得不说,这位米家九娘子,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行事风格上,倒是和他们家三爷颇多相似之处,就是长相寻常了些,哦,不对,身份也差了些,不然倒是和他家三爷能对上……
陈渊渟看着陈海那有一下没一下的动作,不禁挑眉看了过去,却见他脸上还挂着遗憾之色,不禁挑了挑眉:“你遗憾什么?碰到什么让你遗憾的事了?”
陈海心下一个突突,那是有多不怕死,才敢说他在替他家爷的终身大事操心,只得讪笑出声:“爷,您早晨和玄九打了一场,胜负如何?”
陈渊渟斜睨着陈海:“想知道?你现在连磨墨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要不回头我帮你找个机会,让玄九单独练练你?”
磨墨和练练有什么关系?哈,这是没打过?陈海连忙低头,看破不说破这样的事,他深得其中要领:“小的不敢,爷这一身的伤,小的就是担心,不过看样子,我们这些从小儿被爷练惯了的,到玄九手上,也吃不了多大亏。”
陈渊渟一听陈海这话,就知道他什么心思,只冷冷哼了一声,便又低头继续写他的密折了。
啧,他们爷,今天心情是真好啊,连这么假的马屁都不和自己计较!陈海连忙绷起脸,低头仔细磨墨。
忽然之间,就听见外头院门打开,有脚步声一直往东厢而来,陈渊渟收了还未写好的密折,抬头就瞧见,当先打头进来那一位,瞬间便站了起来,绕过桌案迎上去,惊喜之情溢于言表:“王爷,您怎么这时候就来了?”
广南王左右看了看,又上下打量了陈渊渟一番,见他精神很好,才拍着他的肩膀道:“叫大哥,我听说五弟伤重,怕回头在你三哥面前无法交代,来前他可是再三嘱咐我,要全须全尾把你带回去的,怎么样?看上去倒还好!”
广南王口中的三哥,便是当今天家,当初他们几人在北军中历练的时候,都是隐去了身份的,本来就是极好的关系,跟旌国斗了几场之后,更成了同生共死的交情。
尤其是为了救今上的性命,陈家老二没了,陈渊渟重伤那回之后,今上非要拉着广南王世子跟他们称兄弟,广南王世子最大,陈家二哥行二,今上排在第三,下面是安北王世子行四,至于陈渊渟,就是最小的老五。
今上重情谊,即便是陈家二哥已经战死,依旧留着他的排行,多少年来从来没有忘了在那一天,祭拜英魂。也正因为如此,陈渊渟这个最小的,极得几位兄长关爱照顾。
尽管如此,陈渊渟却不敢有丝毫托大,立时躬身拱手:“大哥,我好好儿的,一点事儿没有,您放心就是!”
今上继位之后,老广南王也把爵位传给了广南王世子,老王爷平时不怎么管事了,但这回这样的大事,老王爷还是出了面,在京城居中坐镇。广南王得了西南发作的消息,早就领了人马,以带天子巡查的圣谕悄然出京,到了隽城。
在隽城布好局,又接到新的消息,才把人悄无声息带进了离蔺南州城隔着几重大山的蔺北州,只等奏折和陈渊渟的消息,再把人带进蔺南。
广南王对陈渊渟的了解,那是深之又深,当即便道:“陈海,说说你们家爷什么情况?”
陈海只恨为啥这趟是贴身侍候他们家爷的那一个,要是没别人还好说,如今广南王亲至,他们家爷受了伤,一个护卫不利的责任,他肯定是逃不脱,陈海一骨碌就跪倒在地,请罚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陈渊渟道:
“大哥与他计较做什么,受伤的事,是早就计划好的,大哥想看,五弟这便脱了衣裳叫大哥放心便是。”说着还真的动手脱起了衣裳。
广南王也不阻止他,看过他身上的绑带都在腹部,也算得上清爽干净,这才放了心,只转到后背,看见那对着心的位置那道疤痕,眸色依旧忍不住暗了暗。
广南王替陈渊渟把衣服拢好,语气还是有些沉郁:“三年不见,五弟身上,又添了不少伤痕,这一趟,五弟着实立了大功!”
陈渊渟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道袍,又拱手道:“多得今上垂怜,大哥运筹帷幄,才有今日的局面,五弟不敢居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