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安玲容侍寝,自然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安玲容。
为了眉庄早日爬到妃位,扳倒岌岌可危的华妃,安玲容也想了不少法子。
这不,最近几日被皇上翻牌,去养心殿伺候的都是眉庄一人独享。
等到第二天,眉庄回到宫中,便也有些乏了。
自在妆台前慢慢卸了首饰,换了青玉色暗纹梅衬衣。
那衬衣是云呢缎的料子,着身时光滑如少女的肌肤,且在烛光下,自有一种淡淡的烟罗华光,仿佛薄薄的云彩雾蒙蒙地贴上身来。
她却格外喜欢袖口上玉白色缠绕了深青的梅纹样,都用极细极细的金线勾勒了轮廓,有一种含蓄而隐约的华贵繁复之美。
恰如她此刻的心思,丝丝缕缕地密密缝着,不漏一丝缝隙。
眉庄托着腮,凝神望着镜中的自己,骤然也觉得心惊。
从前温顺无争的一张面孔,如今也精心描摹起了脂粉。
腮上的胭脂施得极轻薄,先敷上白色的珍珠茉莉粉,再蘸上蔷薇的胭脂,只为玫瑰色泽太艳,月季又单薄,只有月光下带露的红蔷薇拧了汁子才有这般淡朱的好颜色。
这胭脂也有个名字,是叫容骨香,是外头香坊觅了唐朝的古方子做的,敷在脸上,浑然天成,仿佛吴地女子的轻婉娇媚,未见其人,先闻其香。
这样精致的描摹,自然得到皇上的圣心常顾,亦是因为她从前实在不太打扮,一旦用起心来,才有这样的惊艳。
可是从前的自己,却是铅华不御的天真的。
真的,才是多久的光景呢。
如今不说旁人,连自己看着也是另一个人,另一副心肠了。
只是不知道嬛儿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人啊,就是贱骨头,许久未见的人,总是会惦记着的。
正凝神间,却从铜镜里瞧见采月捧了热水进来,要伺候她盥洗。她有些心思恍惚,采月便道:“小主还有什么不高兴么?”
眉庄摘下护甲将双手泡在热水里,道:“我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采月小心翼翼地替她按摩着手指。
“小主不喜欢浣碧在皇上面前那股子水蛇身段妖媚劲儿,好在安妃娘娘看出这一点,把浣碧又打回去伺候菀贵人了,小主也可以安枕了。”
眉庄秀丽的眉峰微微皱起:“怎么?连你也觉得我怕浣碧吗?”
采月仰起脸笑道:“奴婢就不信小主看不出来,除了那股子妖妖调调的娇媚劲儿不像,浣碧那丫头的脸容,长得倒与外头行宫里的菀贵人有两三分相似呢。”
眉庄本拿着雪白的热毛巾擦手,听得这一句,将手里的毛巾啪地往水里一撂,溅起半尺高的水来,扑了采月一脸。
她怒声道:“作死的丫头,嘴里越发没轻重了,嬛儿虽然在行宫里,可她是什么身份,岂是你能拿着一个低贱宫女浑比的?下回再让我听见你说这样的话,仔细我立刻打发了你出存菊堂,再不许进来伺候!”
采月伺候了眉庄多年,忠心耿耿,深得眉庄信任。
眉庄又是个极好性子的人,何曾见过她这样气恼的面孔。
当下采月也慌了神,狠狠打了自己两个嘴巴,肿着脸道:“小主别生气,为奴婢气坏了身子不值。都怪奴婢说话没轻重,以后再不敢了。”
眉庄这才消了气道:“你永远要记得,不管嬛儿身在何处,从前入宫前待我最好的人是她,你若要分出彼此来,就是你自己犯浑作死了!”
采月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忙伺候着眉庄铺床叠被一应齐整了,又点上了安息香道:“小主,时候不早,早些安置吧。”
眉庄拿着犀角梳子慢慢地梳着头发,冷不丁问道:“采月,你说皇上突然看上了浣碧,会不会也是觉得浣碧和嬛儿有几分相像?”
采月吃了方才那一惊,哪里还敢开口,只得诺诺应着,嘴里一味含糊着。
眉庄知道她是吓怕了,便也叹了口气道:“今儿是我的气性大了些,宫里那么多人和事,哪里有不添烦的,你伺候我这么多年,不要往心里去就是了。”
采月吓了一跳,脸上虽热,心里头也热了起来,感激道:“小主别这样说,奴婢知道小主自从得宠之后,事情也多了,心里难免难受。”
眉庄怅然道:“或许你说得对。我就是不喜欢皇上跟前有一个和嬛儿长得相似的人,因为这样,皇上很可能时时惦记着嬛儿,也会彻底忘了嬛儿。”
采月答应了是,再不敢多嘴。
眉庄坐到床上,看着采月放下了帐帷,便道:“我去隔间看看公主,明日皇上要过来用午膳,你早些叫我起来,我好亲自预备些拿手小菜。”
采月答应着将帐帷平整垂好,又将地上眉庄的外头穿着绣米珠软底鞋放得工工整整,方退到自己守夜的地方。
这边眉庄哄着公主,殊不知,前朝外头正在发生要紧的大事。
敦亲王和年羹尧党派的事情,终究是暴露在了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而皇上又恰到好处的用极少的人,拿下了他们。
一时间,前朝风云涌动,后宫的曹贵人看到了机会,没过多久,就去皇后宫中,告发了华妃。
次日,贵人曹琴默至景仁宫向皇后告发华妃曾于太平行宫在温宜公主的马蹄羹中下木薯粉毒害公主意图嫁祸安妃,嫁祸不成后又指使御膳房的人顶罪。
皇后道:“既然你知情,为何不早说,非要捱到此时呢?”
曹贵人道:“嫔妾本不知情,也受了华妃蒙蔽,只一心以为是旁人所为。直到后来一日嫔妾听见华妃指使颂芝不许说出去这才知晓。”
“可惜嫔妾不小心被华妃娘娘发现,她便要挟嫔妾不许说出去,否则就要把公主夺去抚养。”
她的哭诉让闻者泫然欲泣。
“可怜温宜公主小小年纪,就要遭这番罪过,差点连性命也没了,嫔妾生为人母实在是痛心疾首,更怕不能亲自抚养公主。”
当日之时温宜公主中毒之事人人都有疑窦,只奈何皇上不追查下去。
高坐钓鱼台的皇后叹道:“若真如此,华妃当真是歹毒,怎能对小小婴孩下此毒手呢?”
敬妃在一旁无奈道:“只是宫人已被杖毙,是死无对证了的。
曹贵人不慌不忙,拭了泪道:“华妃当日已知是诬陷,可见华妃司马昭之心,只是可怜温宜在襁褓之中这样遭人利用。”
皇后看向安玲容道:“安妃,这件事牵涉到你,你有什么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