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整个手掌,都沾满了热而腥的鲜血。
温太医和几位太医,包括江太医来时,还不算晚。
几位太医忙碌得满头大汗淋漓,伸手去掐淳贵人的人中,拿艾叶拼命去熏,又灌入大量的汤药。
到最后,面露喜色道:“安妃娘娘,胎儿已经稳定了,只是今后要是再出事,微臣们也没有办法了。”
松了口气,安玲容道:“辛苦太医们了。”
良久,众人收拾好了屋里面的血腥气,用温水擦拭淳贵人的肚子。
安玲容眼瞅着事情都朝着好方向发展,伸手让槿汐搀扶着转到门边的时候,她抬头看到了脸色苍白如纸的皇帝。
皇上本以为淳贵人的胎没了,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但安玲容等人还在。
他要当众人的主心骨,自然不能慌乱。
正当皇上闭着眼睛,准备接受残酷的现实时,却听到安玲容说道:“皇上,臣妾不负所望,保住了淳贵人的孩子。”
闻言,皇上震惊地睁开眼睛,满脸惊喜地看着安玲容,着急道:“容儿,此话当真?”
“嗯。”
“好!好!好!”
皇上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去看望昏迷中的淳贵人了。
由于安玲容封锁了消息,皇后一众人也没能得到淳贵人见红的消息。
所以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等到安玲容收拾好了一切,准备反向制裁皇后了。
安玲容刚进去就看皇上注视着淳贵人已有形状的肚子,太医们就带着不详的落红血走了进来。
换做寻常人看了落红的血,下意识地反应都是捂着口鼻,面露嫌弃之色。
但是皇上没有,他反倒是瞧了瞧站在那儿的安玲容和太医们,看了眼暗红色的血,便开口道:“这是怎么了?还能有什么事让你们如此慌张?”
温太医和江太医互视一眼,慌忙跪下磕了个头道:“皇上容微臣细禀,胎儿已经稳定了,可是……”
他犹豫片刻,还是大着胆子说了下去:“可是这胎儿有异,不像是寻常胎红啊!”
闻言,皇帝烦躁道:“落红本来就不寻常,难道还要你们来告诉朕么?”
温太医连忙道:“微臣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和江太医轮番伺候淳贵人的胎像,从诊脉来看,胎儿一直没有大碍,可是今日却……”
皇帝隐隐觉得不好,太阳穴上突突地跳着,脸色愈发难看。“今日却怎么样?”
温太医道:“从母体脱落的血肉跟血都不像是正常女子落红时的表现,根据微臣的判断,淳贵人或许是沾染了不同寻常的东西,导致了母体跟胎儿差点就不保了。”
江太医道:“这东西阴毒的很,就算淳贵人安稳到了生产的日子,生下来的孩子也都会是畸形的,不祥的……”
皇帝的身体轻轻一晃,捧在手中的茶盏哐啷砸在了地上,他几乎是狂暴地站起来,怒吼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江太医挺起身子道:“若微臣与温太医没有猜错,是中了朱砂之毒。不知淳贵人以何种方式接触到了朱砂,不仅透过皮肤沾染,而且有服食的迹象。
“因为剂量太猛,所以导致胎儿被毒死腹中。而且若是朱砂慢性中毒,剂量不是如此之大,或许胎儿会长到分娩出母体,但有可能是畸胎或是天性痴傻。”
他与温太医对视一眼,朗声道:“微臣还有一个推测,不知当说不当说。”
皇后当机立断:“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江太医道:“淳贵人从有孕便发热、大汗、心悸不安、失眠多梦,又多发溃疡,虽然很像是有孕之身常有的症状,但皇上和皇后不觉得这些症状很像一个人也得过的么?”
安玲容心念一转,幽幽道:“你是说,音贵人!”
江太医道:“安妃娘娘说得不错,恕微臣大胆推测,音贵人的孩子或许不是意外,而是如淳贵人一般中了朱砂之毒,才会如此。”
皇帝大怒:“既然你们发觉淳贵人与音贵人的症状相似,为何没一早察觉是中了朱砂之毒?”
两位太医磕头如捣蒜:“微臣说过,朱砂中毒的情状极慢,症状表现又与初孕的反应极其相似,若不是淳贵人母体不如音贵人强健,又是安妃提醒在先,不然微臣根本就难以察觉。”
旁边的安玲容继续捧哏,不觉失色:“那么你说的朱砂,宫中何来此物?”
温太医道:“以香火残渣稍稍提炼,极容易便可得到,宫中佛事诸多,宝华殿中有的是朱砂,唾手可得,连太医院配药也是常用,只怕谁都能得到。”
皇帝的双手握紧,青筋直暴:“你们何以敢推断音贵人的胎也是如此?当时为何没有太医说是朱砂祸害?”
温太医惶惑道:“音贵人身子好,生下的胎儿没有沾染太多的朱砂,只是造成了肚子奇大,微臣们的注意力又都放在如何驱除肚子积火的问题,一时半会,没能察觉到朱砂。”
此时的江太医也知道了安玲容想要栽赃陷害,亦或者揭发的对象是谁,惶恐道:“如果不是安妃当时力保音贵人的孩子,微臣们或许也没有机会,推算出淳贵人的孩子也染上了朱砂。”
见两位太医都有理有据的说明了因果关系,安玲容的声音极轻,却稳定了皇上的猜疑。
“皇上,臣妾分明记得,音贵人孩子的肚子是泛青的。”
她沉声,如钟磬般郑重,道:“皇上,若音贵人和淳贵人的胎真的是中毒,那就是说,死胎并非是天意惩戒,而是有人蓄意为之,谋害龙胎,动摇国祚祥瑞。
臣妾以协理六宫宫权和安字封号为请,请求皇上彻查此事,以免日后嫔妃们获得子嗣时,再次出现今日的惨况。”
皇帝的眼中闪过雪亮的恨意,冷冷道:“查!朕倒要看看,是谁有这样的胆子,敢谋害朕的孩子!”
一时间,永寿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彻查龙胎之死的事情上,没有谁记得,去看一眼尚且昏迷未醒的淳贵人。
唯有安玲容见事情推动下去,独自走到暖阁门外,掀起锦帘一角,看着华衾锦堆中昏睡的淳儿脸色苍白若素,一双纤手在暗紫色锦衾上无声蜷曲。
空空的手势,像要努力抓住什么东西。
因为连着两胎皇嗣接连出事,连太后亦被惊动,一时间层层关节查下去,雷厉风行,连淳贵人身边侍奉的宫人也一个没有放过,一一盘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