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财的念书的,娶妻的置产的,就连老母鸡不下单,老大娘都得来拜一拜。
众人拜他,他如今已为神明,只剩她一人在这凡尘艰难独行。
倏尔她摇头,“要是阿渊真的能管的这些事,还得再早亡两年。”
勾月来得不巧,今天是冬至,到这里来的人格外多,甚至要排起队来。
她看着文渊之的雕像,心道,“这弄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就是不怎么像他了。
文相爱吃炙猪肉这件事,好像是良渚人心照不宣之事。
文渊之的身前摆了许多炙猪肉,一层一层的堆在一起。
勾月见状拿了一块塞进嘴里,还是热乎的。
“姑娘,你怎么拿文公的东西,这样他是会怪罪的”,同来上香的夫人嗔怪道。
“不会的,他不会怪我”,勾月道。
周围的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瞧着这个姑娘,“文公大度,不会和这个姑娘一般见识的。”
世人不知道,文公不会在意他的炙猪肉,他在意的是拿他炙猪肉的人。
她转身走去,离那神像越来越远,神像仁慈的双眼一直目送她离开。
待她走后,一个孩子指着神像问母亲,“为什么他看起来这么悲伤?”
妇人见周围人瞧他们,急忙赔罪,“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勾月在小宅子里待的闷得慌,她想到外边去走走。
岁末的时候,宫里太皇太后每年都要带着后宫里的妃嫔们到草原去召开安南节。
宫里遣人来知会勾月。
勾月很久没有到草原上去了,不说还行,一说也是想念。
她刚想应下来,离纤尘从屋里回来一口回绝了。
勾月有些生气,知秋还有冬凝她们两个,天天看着自己,她好不容易能有机会,还让离纤尘截胡了。
离纤尘为勾月诊治许久,别人兴许不知道,只有他知道勾月的身体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看起来活蹦乱跳的,内里早就没什么可以消耗的了。
勾月郁闷,有好几日没理离纤尘。
在宫里到王庭的队伍出良渚之时,勾月不顾离纤尘的阻拦,爬到屋顶上看。
出发去王庭的队伍很长,为首的是太皇太后的倚仗,随后是韩澄这个太后的。
元邑新立的皇后没来,韩澄后边跟着的是几位妃嫔,勾月见的少,几乎都不认识。
每年到王庭去,有些费时费力。
宫里的贵人出行,不想平常人家那样雇辆马车就出发了。
贵人什么时间到什么地方,跟着伺候的宫人要选多少,沿途的官员要在什么地方候驾,这一切都是有讲究的。
勾月小心点下墙来,她现在已经没有内力可用了,动作明显的变得笨拙,稍微动作便累得气喘吁吁,需要休息很久。
她心道,“不去就不去罢,按照他们这个走法,猴年马月我才能到草原。”
勾月对草原有很深的情感,草原的时光,占据了她一生中大多数都时间,韩澄也是。
马车里的韩澄面无表情,对于回王庭这件事,她说不上想也说不上不想。
就像是一个已经麻木了的人,不管在哪里,她都是一样的木着。
上一次在草原的时候,韩澄还是个明媚的少女,那含水的眸子比得过草原上所有的水泡子。
如今再回草原,当年的少女也抵不过岁月留下的痕迹。
那又如何呢?
韩澄想要装扮给他看的人早就不在了,就算是她在时,也不见正眼看过自己。
她爱过、恨过,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了,毕竟爱和恨都是需要精力的。
她的前半生,好像什么也没有得到,又好像什么都得到了。
她得到了外人看来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皇后的尊荣,得到了家族的青睐。
可她好像又什么都没得到,她想要的,在意的一切,从来没有得过。
她无意于后位,她想要的仅仅是一个人的心。
马车停了下来,是行宫就要到了,沿途大小官员都跪在地上接驾。
她理了理一丝不乱的头发,在宫人的搀扶下下了车
此刻,她不是韩澄,她又变成了大楚的太后。
勾月的情况越来越差了,不用看离纤尘的眉头,勾月自己就能感受到。
她的身上总是隐隐作痛,刚开始只会持续一小会儿,到现在已经是很严重了。
几乎每晚勾月困意来临的时候,蚀骨的痛就向他袭来,痛的她立马清醒过来,整夜无眠。她睡不着的时候就想起了阿渊,想来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痛苦,一夜夜少眠,她醒来时常见他坐着,脸上没有情绪,可那时他定是痛极了。
这是两种毒素在体内相互攻击的结果,这种大战,消耗的是宿主的精气。
睡不着的时候,勾月就拖着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身躯到书房里面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到这里开干什么,看书还是下棋?她早就痛的注意不到书上到底写了什么字,看不清棋面上到底摆了一个什么局。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开了。
勾月强撑着坐起来,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这副样子,知秋冬凝不行,离纤尘也不行。
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雾蒙蒙的,知道来人走进了才看清那是离纤尘。
离纤尘靠着勾月坐下,什么也没说,拉起她的手来用银针在几根手指上刺了一下,放出些血来,勾月才觉得好了一些。
离纤尘沉声道,“我医过许多人,这中间有因为伤寒丧命的,也有四肢俱断,靠着自己挖的野草撑过来的。”
若是在以前,勾月早就能明白离纤尘的意思,但是今夜不行。
疼痛快要将勾月一整个吞噬了,她没力气去想离纤尘想要告诉自己的是什么。
见勾月不说话,离纤尘继续补充道,“我想告诉你的是,比医者更重要的是患者,医者再厉害,只能治得了患者的病,却治不了患者的心气。”
“文渊之走了,你靠着他留给你的手书撑了这几年,现在手书寻完了,你就要寻死了?遇到到点什么就觉得自己去陪他也挺好了?”
勾月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里默默道,“你还是不懂我的。”
文渊之于勾月而言,是慢慢人生路里的救赎。
如果他一直都在,勾月会一直被他所治愈。
可他不在了,勾月也断不会寻死觅活。
她是爱文渊之的,但是她也爱自己。
文渊之不仅是她的夫君,更是文相,是大楚的百官之首。
勾月不仅是文渊之的爱人,她身上还背负着战时为将的使命。
他们都不是对方的私藏,他们都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
这些都是远远的高于男女情爱之上的人类的情感。
就像应县的冒险,并不是离纤尘所说的要去寻死,只是她觉得这是自己要做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