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临走时说,“我要去寻药,得有一段时间不能在良渚,你就照我的药方吃着,等我回来自有办法解了你身上的毒。”
“多谢!”
她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多停留,所有人都如阿渊一样来来走走。
离纤尘一走,勾月便招呼着知秋冬凝把东西都放到马车上,带着她们都到山上去。
她是个喜静的,年下良渚热闹的紧,她却觉得聒噪得慌。
那山上有对勾月很重要的人,她的母亲葬在那里,还有文渊之。
山上的房子很简单,就是几间简单的草屋。
草堂住起来没有那么舒适,但胜在自在。
年关将至,回王庭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到了草原。
安南节上,草原上的人都要把经幡挂在帐篷上以求来年风调雨顺,人畜安宁。
皇家的仪式看起来繁琐些,其实流程还是一样的。
韩澄跟在太皇太后身后,把经幡挂在一面一面的挂上。
安南节上的人载歌载舞,韩澄像是一个独立在热闹之外的人。
她如行尸走肉般地跟在太皇太后身后,直到轮到她上前去系经幡。
她这是第一次到安南街来,做皇后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有出过良渚。
五色的经幡代表着蓝天、白云、火焰、大地和水,是草原上人独有的寄托方式。
五种颜色的印着经文的布条被风吹过的时候,就相当于将上面的经文念过一遍,代表日日夜夜都在诵经念佛,以表自己虔诚的心。
一阵风吹过,经幡吹到韩澄的脸上。
已经褪色的字迹在风中摇动。
“愿澄儿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澄儿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
每一条经幡后面,都是默毒的字迹。
韩澄从未来过安南节,安南节的每条经幡后面却都有她的名字。
成千上万的经幡在草原的清风中摇曳,她站在风中,一刹那,忽然很想大哭一场。
他竟是真正爱她的,为什么他偏偏爱她?
她其实知道默毒的心意,但从来都没有相信这份感情是真的。
她与默毒认识许久,她知道默毒是个有野心的人,凡是有利于他的大业,他什么都可以让步。
韩澄自始至终都以为自己是有利于默毒大业的一部分。
默毒娶了她,才能得到韩家的支持。
时光荏苒,经幡飘扬的风景始终存在于这片草原之上。
无论是大雪冰封的冬日还是牧草丰美的夏季,经幡都在风中祈愿,代替默毒表达着未尽的祝福。
一阵风吹过,经幡拂过韩澄的发丝。
良渚在过年的时候进入到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草堂夏天住住还可以,冬天住着就不大挡风。
知秋和冬宁忙活着用泥巴把草堂的缝都堵上,省的冷风钻进屋子里。
勾月却不觉得冷,打开窗户任凭外边的风灌进来。
喝了离纤尘从外边带回来的药,她说不上自己到底有没有好一点。
她燥热的很,哪怕只穿了一件薄衣。
外边又飘起雪来了,顺着冷风吹到勾月的头发上,落在勾月的睫毛上。
雪,良渚的雪,总是能让勾月回想起很多。
她跟着文渊之回良渚的时候,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一起到街上置办过年的东西。
后来为了给文渊之找解药,他们也曾到过雪山,满山遍野的雪看久了让人眩晕,看不清眼前的路。
自己和阿渊击退若枝,班师回良渚的时候,正巧也下着雪。
那时候的雪可真大,他们两个坐在窗边下棋,可以清晰的听见雪把松枝压断的咔嚓声。
他们两个说着等太阳出来的时候要出去走走,阿渊却永远留在了昨日。
雪还在下着,离纤尘冒着风雪上山来了。
“不是说今日会下雪,不要你来了吗?”
勾月从窗户上下来,做到炭盆旁,伸出手来装模作样的也烤起来。
离纤尘显然是冻坏了,两只手摊开放在炭盆上使劲搓着。
“我怎么能不来,你吃了我的药,陛下要让我每天都交脉案的。”
“可我瞧着你不像是一个会听话的人啊,哪怕那个人是皇帝。”
离纤尘无言,搓热了的手默默的搭上勾月的手腕。
勾月心里燥热,一直觉得自己身上也是热的,就连知秋想给她多穿件衣服都不行。
实际上恰恰相反,离纤尘觉得勾月的手,冰冷的比外面的雪更胜几分。
离纤尘自认为学过了师父所有的技艺,在江湖上没有比他更厉害的人。
如今面对勾月的情况,还是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还是不对。
用猛药的结果,就是没有办法控制走向,一旦失控,后果不可追回。
雪还在下着,厚厚的压到草堂的屋顶上。
“看起来需要出去把屋顶上的雪都抖下来,要不然这屋子该塌了。”
离纤尘从门后拿了几根竹竿,要去外面拨弄雪。
勾月也起来准备去帮忙。
“不是说了不用你出来,外边太冷了,你快进去吧。”
“你一个人得弄到什么时候去,这天快黑了,再不快点就要看不见了。”
离纤尘无奈,任凭勾月从他手里拿走了两根竹竿。
草堂不能承重,没法站到上面去把雪都推下来,只能在屋檐下一点一点的把雪拨下来。
屋顶的雪落下来溅起一片白色的雾,一个不留神,勾月和离纤尘的头发上,肩膀上落得全是大片大片的雪。
大雪封了山,下山的路都快要找不见了。
勾月的草堂还有两间空房,离纤尘得在这里留几日了。
住在这里倒也省事了,省的离纤尘下山了还要担心着勾月。
草堂里只有一个碳盆,当然是要先紧着勾月用。
勾月把手炉让给他,不及碳盆也好歹是有用的。
手炉里烧的红红的碳,将热量从掌心传递到离纤尘的全身。
下着雪的缘故,天还是阴沉着,哪怕现在都要将近午时了。
勾月与从前一样起的晚,如今起的更早晚了。
她如今一天只进午膳,早膳和晚膳都一起省掉了。
饭可以不吃,药却是一日也不能停。
灶上冬凝正给勾月煎着药,药盅里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热气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结成雾气,空中弥漫着汤药淡淡的苦涩。
冬凝见离纤尘进来,便问道,“先生可是饿了,奴婢这就给先生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