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鸢的面具在月色下泛着幽幽的蓝光,离纤尘边查看她的伤口,道,“你这面具的材料很罕见,夏凉冬暖,不知道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盏鸢笑了一声,“是陛下为我打造的。”
离纤尘点点头,“那便不算罕见了,富有万里山河,造一个这样的面具,轻而易举。”
勾月坐在一边撑着下巴,“怎么样,能治么?”
离纤尘皱了皱眉,“啧,你还不信我是不是?”
“阿渊发作的那次,要不是你师傅,你能救他?”她道。
“情况特殊么,文渊之身上的蛊毒,举世难见,现在他不在了,就算是后人还想去探寻千日醉的奥秘,也无路可走了。”
“当年不是有个若枝会巫蛊之术的人能练千日醉?”
离纤尘道,“我在若枝待了几年,也找到了那个人,不过我找到他时,他早就成了一滩血水。”
“为何?”盏鸢道。
“他是个喜欢制毒养蛊的人,最后也是死在自己养的蛊虫堆里,化为了血水。”
勾月倒是有些庆幸,千日醉这样能活死人骨的东西,实在不该出现在世上。
离纤尘接过宫不成递过来的药匣子,天色有些沉,船随水波摇晃,他点了一只蜡烛,让盏鸢先替他拿着。
掀开布包,取下一只锋利的小刀,“要切开你的伤口,将疤痕上的肉割去,之后进行上药,缝合。未伤骨头,但肌肤恢复也需要半年之久,况且你这伤实在重,我能保证的是让肌肤恢复光滑,不过应该会留下红斑。”
盏鸢听罢,道,“能做到这样已经是最好了,红斑不碍事。”
离纤尘道,“你倒是心大,不过,红斑不会多大,万一恢复好了,说不定一点痕迹都看不见。”
他刚要举刀对着盏鸢的脸,勾月便握住了他的手臂,“你切开她肌肤,苦痛难忍,她如何受得住?”
咔哒,蜡烛倾倒,离纤尘眼疾手快握住了蜡烛。
熄灭。
宫不成则接住了往后倾倒的盏鸢。
“喏,这不就行了?”离纤尘道。
“你这……”勾月不解,想了片刻才道,“蜡烛里面有迷药一类的?”
“麻沸香糅合在蜡烛里了,她握住,自己都叫她闻了去。”
宫不成拦腰抱起盏鸢,看着挺瘦一小姑娘,肉倒是结实,怪沉的,“将她放在哪里?”
“找个房间,将她放在床板上。”
“好。”
勾月要跟着一起去,被他拦下,“你又不能帮我治,递刀子有宫不成,你看了说不定心里难受。”
“这哪到哪儿。”她道。
离纤尘道,“要是你自己估摸着疼一疼就算了,你看了这孩子受罪,心中免不得难过。”
勾月这才止步站在外头等候。
月光倾洒在船板上,盏鸢的面具摘下放在原来的位置,勾月走了过去,将面具握住。
她低头吻在了面具上,只祈求上天赐福给这个孩子。
她才第一次见离纤尘就愿意听从勾月的建议让他在脸上诊治,于盏鸢而言,心中对她再信任不过了。
昨夜看完文渊之的手书后,她一夜未睡,此时记挂盏鸢,被江风一吹,脑中嗡嗡响,眼前发涩。
她就坐在那里等离纤尘出来。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他们才出来,宫不成将带血的纱布缠在一处从勾月面前走开了。
离纤尘道,“替我打盆水来。”
宫不成道,“我是你奴仆么,天天叫我给你干这个干那个。”
勾月走了过去,从水缸里舀了一盆干净的水端到他面前,“请吧。”
他见状也不推辞,把手浸在水中,清洗着,“其实我发现你是个规矩人。”
勾月道,“快洗,少废话。”
知道她心中肯定着急,道,“她现在睡着了,应该天亮才能醒,恢复如何我也不能打包票,建议半年之后再来找我算账,要是恢复快,三四个月也能愈合了。”
“当真?”
“别真不真了,你的黑眼圈像是拿眉笔化了两圈,盏鸢旁边的房间,你去睡下吧。”
“我不困。”她道。
离纤尘凑近些,“除非你想找死,不然连续熬两个晚上,人会变傻。”
勾月听他这话有些郁闷,“睡了。”
想起他惹的祸,问道,“你到底犯了什么事,正如那些若枝人说的?”
“你相信他们?”
“无风不起浪。”
离纤尘望向江面,道,“确实如此。”
“行仙门被空山派所并,我们在若枝留了几年。”
“为何不回中原?”她不解,“明明联盟已经不成了。”
“师傅也知道,只是他多年的执念太重,不肯轻易放弃,再加上……”他叹息道,“你那个小师妹舌灿莲,将复辟燕国之路说得头头是道,莫说是我师傅了,就连空山派上下,也没有一个不信的。”
“你是说姚儿?”
“你不信太姚儿有这样的心机?”
勾月确实没有想过,往日的小师妹如今已能凭口舌说服一派成为她的臂膀,“后来如何?”
“我师傅年事已高,一年前已经西去,临行之前将掌门令牌托付给我,我呢,不想看着空山派成为太姚儿复仇的工具,便要以空山派继任掌门的身份解散空山派。”
勾月道,“既然解散了,你怎么会被追杀?”
“我是解散了他们,可我那个师兄你还记得吗?”
“燕如虹?”
“对。原本空山派的弟子见掌门令牌如见掌门亲临,我师兄忽然出现,说其实师傅将掌门传给了他,我只是趁着师傅大限将至,偷走了掌门令牌。我虽在师傅活着时备受师傅宠爱,但门中上下行事历来以我师兄为准。一时之间,门中弟子不知该信谁,就这样,空山派分为了两派,一派护送我出若枝,还有一派放出消息重金悬赏我的头颅和掌门令牌。”
勾月道,“岂有此理,你师兄竟这般狠心,你万不可将掌门令牌交给他。”
离纤尘努努嘴,“自然,他差点害得我五马分尸,我绝不会让他如意。”
“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气,一抬袖子正想拍拍胸口,一个铁疙瘩掉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
捡起来一看,玄铁四方令牌上正面写着,祈晴祷雪,背面写着苍生之望。
“你别告诉我说这是——”
“正是。”离纤尘笑了笑。
她愣了,“你是何时塞到我袖子中?”
“我都说了,你太久没有休息,现在已经开始分神了,要是平常,你肯定一下子就逮住我了,可如今你疲惫……去睡一觉吧。”
她道好,回身便一个折臂,将离纤尘按倒在桌子前,脸着桌面,不甘示弱,“我是累了,但你要是在我面前耍把戏,我能废了你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