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后,盏鸢果然同勾月一起离开了良渚。
若说刚开始两天还有念念不舍和心中牵绊,到了第三天,盏鸢就彻底将良渚抛在脑后。
勾月但笑不语。
对她而言,宫廷不会是个好地方。
勾月要去的第一个地方便是桐城,盏鸢顺路,也跟了她一道,两人暂未分别。
这家客栈生意不好,她们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小伙计很是精神,半分倦色都没有便上来迎客。
“姑姑,你为何要来桐城?”
盏鸢将剑放在桌子上,替她倒茶,“给。”
“有一位故人在这里给我留了一件礼物,我来拿。”
盏鸢点点头,随后又好奇道,“是什么礼物?”
她敲了敲她的头,“一天天,你出来话越发是多了。”
“我就随便问问,嘿嘿。”
之后两人的面都齐了,房间也收拾好了,盏鸢上去看了一圈,还算是不错,又坐回了凳子上跟勾月一起吃面。
“姑姑,明儿我们吃些好的吧,我都好几天没吃肉了。”
勾月摊摊手,“没钱。”
她眉头一挑,“原来是这样。早说啊。”
她拿出一袋金豆子来,“我有。”
勾月连忙将荷包系上,“财不外露,你不知道?”
“怕什么,依姑姑的武功,天底下还有几个是你的对手?”
她无奈一笑,“人外有人,你不要将我想得太厉害了。”
“那姑姑,明儿我们去吃烤羊好不好?”
“你有金银,你说了算。”
“好嘞!”
“对了,你哪来这么多金子?”
“陛下给我的,说是路途遥远,叫我多带些盘缠,要是遇见难事,还能钱打通。”
“他倒不算吝啬。”转念一想,天下都是他的了,这一点金子九牛一毛也算不上。
“姑姑我还有呢,我藏在……”
她连忙捂住小姑娘面具,摸到冰凉的镀金外壳,“嘘,你自己心里知道就好。”
“哦。”她半掀开面具又继续吃面。
两人刚吃了一半,听见左边角落有人说,“何时动手?”
“一会儿我摔杯为号。”
“人手够了吗?”
“够,铁定够。”
盏鸢眼睛发亮,这是要遇上一场江湖厮杀了,她急忙想要起身,被勾月按住,眼神示意她装作没有听见。
刚想迅速吃完,小伙计过来又添了两个荷包蛋,给勾月和盏鸢一人添了一个,这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小伙计葫芦里卖什么药。
“哎,我们没要加蛋。”盏鸢道。
小伙计笑盈盈,“这是我们掌柜的送给大家的,今日是掌柜朋友的生辰,他说生辰时吃长寿面,面里要加蛋。”
盏鸢笑道,“姑姑,咱们赶巧了,点两碗面,人家就送了荷包蛋。”
勾月低头咬了一口溏心的荷包蛋,“嗯,是挺巧的。”
还偏偏是溏心的荷包蛋。
刚吃完荷包蛋,又听见头顶二楼传来细细的声音,盏鸢干脆一口都不吃了,全神贯注调动内力阔开听觉。
听得楼上说,“官府的人不会来吧?”
“动手迅速些,将老板即刻杀死,到时我们逃了,谁也抓不住。”
“你确定他们这里没有武功高强的?”
“都是常人,会些皮毛的拳脚功夫,还不够咱们打几拳头,咱们抢了钱财就走。”
盏鸢端起面碗,吸溜喝了一口面汤,低声道,“姑姑,他们好像是要抢这个客栈,光天化日的,胆子真大。”
这时候小伙计又走了过来,“加些肉汤吗?”
“啊?”盏鸢惊道,“还给加肉汤?”
“夜间太冷了,我们掌柜的说,问问大家有没有想喝汤水的。”
“我要一些,多谢小哥了。”盏鸢道。
“这位姑娘要吗?”
他问勾月。
没等勾月开口,他就已添了一些,“姑娘喝几口吧,肉汤是刚出锅的,熬了许久,用猪腿骨加香菇熬的,又放了些鸡丝,很是鲜甜。”
“多谢了。”勾月微微抬眼,那小伙计看了看她,抱以一个诚挚的笑。
等到勾月和盏鸢喝完了汤,也吃完了面。
四下终于是寂静了。
盏鸢松了口气,“看来他们是不准备动手了。”
勾月指了指耳朵,她急忙静下心来听,果然听见兮兮簌簌的脚步声在向此地靠近。
盏鸢正想问她怎么办,见姑姑沉思,便知道她自己也在犹豫是此时离开还是插手此事。
不过没等勾月想明白,天上一道炸雷,炸得人头皮发麻。
在诡异如银蛇的闪电之中,暴风而至,这是下半夜,外面的天黑得不见五指,只有天幕随着电闪雷鸣能看出些厚重云层。
“来了!”盏鸢道。
从头顶落下四五个轻功上乘的高手,其中一个甚至正好落在了她们吃饭的桌子上,勾月向后一倒,拉着盏鸢的肩膀往后退开几步,靠在了柱子上。
门窗已被这些人关上了。
这下好了,想走也走不了。
“姑姑,怎么办?”盏鸢问道。
勾月仰起头,在客栈被熄灭的灯光中瞧见楼上有一厢房里还亮着一盏灯,数十个江湖高手正在集体向那厢房靠近。
她道,“看着。”
“那我们不管?”
“为何要管?”她道。
盏鸢说,“好歹这客栈老板还给我们……”
“给我们一人加了一个荷包蛋,然后加了一碗汤。”勾月道。
“是啊,所以姑姑,我们袖手旁观好像不好吧,要不,姑姑,我们冲出去报官,让官府来帮他们也成。”
勾月道,“不必。”
“姑姑想怎么办?”
“还没想好,先看着。”
她有些好奇地望向那间房,不知主人是谁。
豆大的雨滴落下,盏鸢听见雨点打在地上屋檐上,听兵器交加之声错杂,有一种仿佛置身千军万马当中的错觉。
不多时,四下寂静,雨未停,客栈已经无打斗声了。
盏鸢想上前看一看,却被勾月拉住了袖子,她摇了头。
小伙计身上鲜血淋漓,伤口还在流血,也许兵刃上淬毒了,他的唇色发紫,伤口发黑,他忽然踉跄几步,倒在了勾月和盏鸢面前。
迷迷糊糊之中,看见一双马靴靠近自己,停在脸旁边,再微微抬头,是个楚人女子,眉眼如画,风流多情,唇边却带着几分疏离。
等他醒来,他已经被那个戴着面具的姑娘扶住,伤口也上了药。
“多……谢。”
盏鸢道,“不用谢我,是我姑姑救了你。”
勾月坐在一边,“他们为何杀你?”
小伙计说,“他们不是来杀我的,而是杀我的主人。”
“你的主人,是这客栈老板吗?”盏鸢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