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以身侍画
一夜已过,清早寒冷。
那姑娘早早就在府外等候了。
万管事递来漱口的清茶,说了一声。
“是什么时候开始?”
“小姑娘等了有一个时辰,快天亮那会儿就在门口了。”
纪朴仔细回想,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个姑娘,“十三四岁?”
“是。”
会是谁呢?
“叫她进来。”
宋金枝低着头,一路怯懦地跟在府中管事身后走了进来。
她的手已经冻得没有直觉了,最小的拇指因这几天浸冰水,生了冻疮,她想要握紧拳头,可小拇指怎么都合拢不到手心里去。
纪朴一眼便认出了她。
“宋小姐?”
“纪朴大人,是我。”
管事沏了两杯茶来,纪朴叫他换一盏九曲红梅来,暖身驱寒。
“多谢大人。”宋金枝微微仰头,眼角露出一块淤青。
这样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姑娘,脸上多了一块伤疤,颇有些叫人可惜,宛如白玉有瑕。
“不知宋小姐今日前来为何事?”
宋金枝向四下张望,扑腾一声跪倒在他面前,“求大人帮我。”
纪朴连忙去扶,“使不得,你先起来。”
“大人答应帮我,我就起来。”她的泪挂在脸上,可怜极了。
纪朴无奈,“好,你先起来再说吧。”
他叫她坐下慢慢道来。
原来是秋瑶夫人的尸身送回宋府后,至今仍未收殓,宋夫人打算年后拿席子一裹,丢在都城外不见人烟的山林里。
宋金枝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哭得难以自持,微微仰头看着面前的男子。
她的下巴上似乎还有指甲刮伤的痕迹。
纪朴向来知道后宅里妇人的手段比起朝堂中臣子的计谋毫不逊色,却没想到宋夫人会对一个小女孩下这样狠的手。
他叹息道,“你想让我如何帮你,这是宋家的家事,我只是个外人。”
宋金枝的眼泪真多,流也流不尽,他看不下去,拿了帕子给她叫她擦一下,“莫要哭了。”
“有法子的,只要大人肯帮我。”
纪朴道,“并非是我不肯帮,爱莫能助。”
她收了眼泪,冷静道,“只要大人肯纳我为妾。”
她想得明白,以纪朴的身世,若父亲还在尚且有攀一攀的机会,可父亲不在了,宋家此后便要势弱。
“什么?!”他被这小姑娘的话吓得一愣。
纪朴三思之后决定一会儿送走小姑娘后去找个看相的给他看看今年是撞了什么鬼,一朵接着一朵的桃,他当真有些吃不消了。
宋金枝说,“大人娶我。”
“啊,这万万不可——”
他慌张地放下茶盏,准备叫人送客。
宋金枝有备而来,拿出了一幅画。
纪朴展开,这幅画就是宋大人生前送去丹青手府上修补的画,她为何要将这这画重新拿来,他看不透这个小姑娘想要做什么。
“大人,我想也许你需要这个。”
纪朴耳边响起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她说,“或许你现在需要我,至少现在需要我。”
他的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你拿这画来,是想要同我说什么?”
宋金枝不卑不亢,“跟大人做个交易。”
“交易总比同情好,你说吧。”
“我将这画背后的真相将给大人,大人要纳我为妾,并将我母亲下葬。我知道,大人有这个能力,只是大人愿与不愿的选择。”
纪朴笑了,“你父亲的案子已经结了。这画对我来说没什么用。”
宋金枝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他不该是这样的淡然,“大人果然不愿帮我?”
他走到了书房门口,清晨的空气干净,吸进肺里,叫他轻松不少。
“我劝姑娘早些回去,免得有损清誉。”
纪朴说罢,回身看见她已经解开了衣带,他连忙将门给关上了,“宋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她却叫他好好看一看她背后的痕迹。
纪朴费力转过身。
她的背上是一个印记,准确说是某个人的私印。
“丹青神手?”
他读了出来。
宋金枝穿好了衣服,“大人还觉得这案子算是了了吗?”
“你以为你父亲不是秋瑶夫人所杀?”
“是,母亲绝不会杀他。”
纪朴拿认罪书就事论事,“已证明就是秋瑶夫人的笔迹无疑,你不信专门检验字迹的行家。”
她道,“我只信我自己,笔迹可造假,我母亲疼爱的我的心并不会。”
纪朴道,“你身上的印记,是怎么来的?”
她没再隐瞒,将丹青手来到府里那天发生的全都告诉了纪朴。
深夜父亲叫她过去的时候,她被蒙着眼睛,那天是丹青手亲自送修好的画给宋泊。
她乖乖坐在屏风之后,听着薛大人和丹青手说了一个时辰左右的前朝一枚双龙掐丝金镯。
就在她听得昏昏欲睡之时,她的侍女走了过来,问她是不是累了,夫人叫她来送些茶水。
她便喝了下去。
那之后,丹青手又和父亲还有薛大人说了很久的话。
她听得薛大人还是丹青手似乎带了女眷,有女子细微的哭泣声,没过多久她觉得实在困倦,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身后已经有了这枚印记,她本想告诉父亲这件事,岂料隔日父亲便死了。
宋金枝对纪朴道,她有万分的把握证明丹青手一定和薛宋之死有关。
纪朴听完她的话,陷入了沉思之后。
他站了起来,没过多久就对宋金枝说,“你先回家去。”
“为何,大人不准备帮我?”
纪朴有些不耐烦,“我会帮你,若你不怕死,纳你为妾不算什么。”
宋金枝展露笑颜,“大人说话算话?”
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纪朴心有不忍,“如果你嫁给我不久就会死于非命,你也愿意?”
“大人不好插手我家族中事,纳我为妾侍,是最好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