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即刻白头
说来也怪,从那日之后,她便心存愧疚,稍一闭眼,那挂着成簇银片项链的草原女子就出现在她面前了。
那双眼睛充满仇恨,她从未见过那么深的恨意。
勾月开始睡不好了。
是她下作,勾引旁人的夫君,这算是人事儿?
那夜之后,次日天未亮她就离开了。
她想,自己再也不能待在这么一个男人身边,他让人发疯,渴求,任何曾经拥有他的人都让勾月嫉妒。
他没什么好,一朝落势,早已不如从前,只不过是个流浪的可怜汉。
可勾月没法子不想他,她跟在他身后,渐渐成为了他的影子。
在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谁叫她见证了他所有的凄惨。
那冬日冻得裂开的手背。
那夏日里一碗凉茶都买不起的窝囊。
她未曾见过他最功成名就的样子,却陪他走过他最落寞的岁月。
怜悯不是爱。
阿沁说过,怜悯不会让一个人爱另一个人。
可她确确实实是在某一日觉得,这个男子,真可怜啊。
他似乎很需要人陪他走一段路。
勾月开始说服自己。
死去的人不该再占据一席之位了。
然后她又开始做梦。
这一次,她终于用自己那张真正的脸去见文渊之。
文渊之看着她,似乎通过她的面孔在看另一个人。
勾月在梦中清楚那个叫塔兰的女子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和她争她。
于是她牵起了文渊之的手,放在唇边为他哈气,这样一来,文渊之再也不会冷了。
他们牵着手往前走,梨树在风中挥洒如雪的瓣,文渊之对她说,“即刻白头,算是终生。”
她便没有去摘头上的瓣,她想和他一生一世啊。
走着走着,不过三四步,文渊之的手边却出现另一个女子。
他牵着两个女子。
一个是她,一个是塔兰。
她认出了塔兰,虽然那女子活着的时候她并未见过她。
塔兰似乎也认识她。
她确实不爱笑,目光冷冷的。
她叫塔兰放手,塔兰指着文渊之的手,说,“是他不肯放手。”
勾月丧气了,但她不服输,她一直懒得去争取一些东西,师傅说过要是她争强好胜的心狠一些,早就练就不少好功夫了。
她定要勾住文渊之的手。
三人继续往前走,终于走入一条小路。
路越走越窄,路两边是万丈悬崖,眼见自己快掉下去,勾月还是不肯放手。
文渊之没有放开她。
她想起那夜他在她耳边说,“是你先惹我,所以我不放手。”
只是,这样窄的路,要怎么走的下三个人。
她在梦中哭起来。
文渊之问她怎么了。
他居然还有脸问她怎么了?
“这条路,根本走不下我们,你没有发觉?”
文渊之回身看,勾月走在他面前,他身后就是塔兰。
他还在不舍她。
“我与她,你没办法同时拥有,就像你拿着一把小伞,只能倾斜着给我和你自己撑,再多她一个人,雨就会淋湿你与我。”
梦到了尾,文渊之还是选不出来。
她觉得他对她是有些喜欢的,可那种喜欢在塔兰面前什么都不算了。
她堵在他心里,勾月再也进不去了。
一座建得十分精美的亭子,明明她极想躲进去避雨,走得近处才发现那亭子虽美,却只能容一人,她只好巴巴地看着,羡慕极了。
梦醒来,她打了个喷嚏,天太冷,雪开始融化了。
二全告诉文渊之,若水姑娘有急事已经先行离开了,望小文先生保重。
勾月希望在他脸上看见失落和诧异。
可惜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