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三爷满脸惊喜,老师救人思想,大夫救人体魄,放在哪个村都受人尊敬。
“略懂略懂。”
李平安练了这么多年武,也懂了些药理,再加上前世手段,治疗外伤不是什么难事。
陆三爷愈发热情,拉着李平安的手说话。
“唐先生,咱村里也有空地界,要不你搬过去住?”
李平安微微摇头,随意寻了个理由拒绝,不着痕迹的打听陆家村情况,很快有了个大概了解。
百余户,论富庶,在凉州排得上前列。
沿河而居,府城脚下,只要不是灾荒年景,不用担心断粮断顿。
不挨饿,已经是富农了。
李平安又打听种田诀窍,譬如何时浇水、沤肥、锄草翻土等等,结合去年种药的经验,理论上学会了种田。
至于具体操作,最终长多少粮食,还要结合实际。
务农是个技术活,可不是洒下种子,秋天就能收的暴利行业。
聊着聊着,陆三爷忽然说道。
“先生不该选这块地,待官契到了时候,还是换去那边种田罢。”
李平安疑惑道:“莫非这水田有问题,不长粮食?”
“是不吉利!这块地的原主叫王老实,祖上也是个外乡人,没个族人倚仗……”
“他家里地临着河,年年长得粮食多,让城里的官儿看上了,就要低价强买……”
“田是农人的命,他哪里肯卖!”
陆三爷叹息道:“后来逼的没办法了,拉着老爹老娘媳妇孩子,一把火点着了麦垛,全家烧成了灰。”
逼的没办法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中间发生了多少曲折,究竟有多绝望才会举族自戕,外人根本想象不到。
柱子说道:“听说王老实怨气重,死了也不离开这地,有人见到鬼火,听到鬼哭呢!”
旁的汉子连连点头,附和着说出真的假的鬼怪传闻。
李平安听到不吉利三个字,其实已经猜的七七八八,基本就是个“冤案”。
听三爷描述,果然如此。
只是未曾想这般凄惨,纵使在殓尸房见多了冤案,情绪阈值不断降低,听完也忍不住骂了句。
“这狗日的世道!”
“先生骂的好。“
陆三爷说道:“幸好咱们陛下圣明,去年砍了那狗官脑袋,也算是为王老实一家主持了公道。”
“俺看着那狗官脑袋落地,特意花钱买了碗血,洒在了这田里。”
“先生你猜怎么着?”
陆三爷神神秘秘的说道:“自那之后,再没人听到过鬼哭,都说王老实一家投胎转世去了……”
普通人做到这般地界,当真称得上仗义。
手无寸铁,软肋在身,又不能如江湖大侠般主持公道。
李平安竖起大拇指赞叹,旋即摇头叹息:“只是有什么用呢,砍一百个贪官,王老头也活不过来了。”
迟来的正义算不算正义。
众说纷纭,多数人认为是,毕竟有总比没有好。
迟来的正义救不了受害者,却可以震慑其他贪官污吏,一定程度上维护了法治,李平安则不以为然。
迟到的正义至多算个真相,有时候连真相都没揭露。
譬如贪官斩首示众,与王老实一家毫无关系,只能冠以因果报应,以寻求丁点儿的心理安慰。
陆三爷微微一怔,也跟着叹气。
“是啊,活不过来了!”
“王老实性子木讷,胆子不大,老老实实种了半辈子地,从不敢与人对骂打架,临了临了壮烈了一回……”
李平安望了眼门外田亩,往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尘归尘,土归土。
百年之后,谁也不记得这块土地上,曾经发生过什么惨案。
如同这田间的野草,换了一任又一任的管理者,锄了一茬又一茬,永远都清理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