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帝嗤笑一声,沉声问道:“确切数目是多少?”
“难以计数。”
苏明远无奈道:“凉州北乡镇,十室九空,户口几亡其半,如今数以十万计的流民,汇聚在府城外。”
正统帝沉默许久,思索的并非死了多少人,而是如何安抚疏散流民。
皇帝太过高高在上,离底层太远。
习惯了奏折中用一串数字代表百姓,很难再产生什么同理心,仅有的难过约等于家里牛、羊病死了。
“爱卿可有办法?”
苏明远从袖口取出奏折,说道:“这是臣所写皇田之法,可解凉州流民,请陛下过目。”
“呈上来。”
正统帝目光扫过奏折,五六百字很快读完。
按照奏折中所写,朝廷将抄家得来的田亩定为“皇田”。
朝廷将皇田出租给流民,每年收取五成田租,除向户部缴纳赋税,额外所得归于内帑所有。
“此法倒是不错……”
正统帝眉头微皱:“内帑乃朕私有,竟然也要向户部交税,是否有僭越之嫌?”
苏明远说道:“过往抄没所得,由官吏主持发卖,所得归于国库。皇田收成不分给户部,恐怕又有人高喊,有违祖制了!”
正统帝冷声道:“恐怕有违祖制是假,影响某些人贪墨是真……”
朝廷抄家所得财产,包括店铺、田亩、古玩字画等等,会由户部官吏主持竞价,换成银两归于国库。
国库得了银子,百姓得了田亩店铺,两全其美。
奈何户部发卖抄家财产时,差役将百姓挡在门外,士绅以极低的价格买入手,中间几经贪墨,归入国库的银两不过十之一二。
朝廷查抄贪官污吏,反而养肥了其他贪官。
苏明远劝说道:“陛下,内帑带头纳税,将来再让其他人纳税,也就有理有据了。”
正统帝心中一动,慕然想起当年改税的奏折。
“此事,容朕想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无论谁当了皇帝,都会生出天下“额滴都是额滴”的念头,向户部交税莫名低了一头。
“陛下,皇田之法安抚流民,只是暂且尝试。”
苏明远继续劝说道:“若是好用,可逐步推行。贪官污吏源源不绝,内帑皇田日增月涨,将来三十六州百姓都为陛下种田。”
上位者会给下属画大饼,高明的下属,也要学会给上司画大饼。
正统帝听着苏明远描述,眼前浮现了一副美妙场景,天下所有田亩都归于内帑。
百姓安居乐业,世家土崩瓦解,大乾国运延绵万年!
“苏爱卿乃国朝柱石也!”
“臣拜谢陛下。”
苏明允躬身道:“世上千里马常有,而伯乐常无,臣得陛下信任,方才能有所作为!”
正统帝颔首道:“一切依爱卿所说,凉州抄家所得皇田,分与流民耕种。
“陛下圣明!”
苏明远叩首拜谢,琢磨着多杀几个凉州贪官,也就有更多田地分给流民。
正统帝望着苏明远离开的背影,心底又记下一笔账。
“幸好有传国玉玺庇佑心神,否则朕也难以察觉,竟敢以奇物蛊惑皇帝,当真是胆大包天、大逆不道!”
“暂且用着……”
当下税制改革需要苏明远主持,其他任何官吏都扛不住压力。
“将来,朕要做明君圣主,只能对不住苏爱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