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条律法,名叫“据众证定罪”。
说得是,天潢贵胄,皇亲国戚,官员及亲属,以“刑不上大夫”的传统,有特殊礼遇,不能用刑。
还有年岁太小,或者年岁太大,或者身患残疾等一系列不适合用刑的人群。
因为不能上刑,最后不管本人承不承认,只要有三人以上供述罪名,便可以定罪。
不足三人的,举告不成也不反坐。
而吴王李恪的谋反罪,就是根据这一条定的罪,而且,当日在朝堂上,明显他被上了刑了。
他是亲王,根本就不能上刑拷问。
如果真的按照这条律法,长孙无忌明显已经触犯了律法,要较真起来,就得按照故意伤人或者失手伤人来论处了。
可是,法律是法律,定的再好,具体对到人的身上,到底执不执行,论不论,还不是人说了算?
李绩想到此处,皱了皱眉头,伸手将这一页给揭了过去。
“太尉?”褚遂良也叫了长孙无忌一声。
长孙无忌这才恍然转过了身,看了看屋子里头的重臣们,恍过了神,才将窗户关上,转身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刚刚说什么?”
大理寺卿段宝玄便又将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
长孙无忌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说:
“写,再写一遍,做注解还不做的细致一些,翻到这一条,就应有详细的解释,要是还需要人去查,便是你我的失职了。”
他说着,抬眸扫了一眼屋内的众人,说:
“诸位大人以为呢?”
柳仕笑嘻嘻地附和说:
“太尉大人所言及是。”
李绩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又止住了。
长孙无忌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犹豫,便认真地问:
“英国公有话说?”
李绩看着自己的案头,连眼睛都没抬,闷闷地说:
“没什么……”
他一向板正,不苟言笑,即便是他不高兴,众人也不知道他是不高兴,因为他向来如此。
长孙无忌便劝他:
“英国公有话不妨直说吗。咱们都是奉旨修攥,本就是商量着来,说罢。”
李绩想了想,说:
“这‘众’的字面意思,确实是三人成众,可是本朝律法本着从宽量刑的原则,是不是再加几个人,更加保险一些?
毕竟,要冤枉一个人,找三个人串供,太容易了些。”
此话一出,室内一片安静。
甚至外头大片雪落雪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长孙无忌脸色顿时黑了,他本来就瘦,一肃着脸,颧骨下头的阴影更重。
他垂着眼睛,沉声说:
“若是找人构陷串供,别说三个人了,就是八个九个,也找得来。英国公要是为了规避这一点,而增加举证人数,没多大用处。
这样吧,注解里加一句,‘……自须审查须实,以状断之,若三人证实,三人证虚,是为疑罪。’”
其余人都不吭声,气氛十分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