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从来都有平抑物价的政策,近来长安城土地价格暴涨,许多人趁势高价卖出,臣以官价买入土地,何罪之有?
况且,对方是自愿卖与臣的,并没有胁迫,怎么能叫强买呢?臣以为,韦思谦为了立功,不惜造谣生事,哗众取宠,当严惩。”
李善面上没有什么大的神情,心中却是极其失望的。
因为不管如何的狡辩,根据证词来看,对方并不想卖,是迫于他的官威,不得已才卖出去的。
这道理他会不懂么?他一定是懂得的。
但是他觉得自己没有错,因为模糊不清,可以有转圜狡辩的余地。
韦思谦自然是不服,耿直洪亮地说道:
“官价是官家买卖的价格,普遍低于市价,是给整个朝廷定的,不是给臣属私下交易定的。褚大人买地是入了自己的户籍,是给朝廷买的么?
说对方是自愿的更是可笑,证词中已然说了,对方是准备卖地回老家置办房屋田产的,明明可以卖给别人多得五成,为何偏偏要以官价买给褚大人?
按唐律,凡居官挟势侵夺他人田地者,一亩以下笞十,每三亩加一等治罪;超过六十之数后,每五亩加一等,罪止徒二年半。
褚遂良侵夺他人田产三十五亩,当受徒刑一年半,请陛下依法治罪!”
朝臣们都不吭声,大多都头疼这韦思谦的胆大妄为。
那可是太宗皇帝倚重的老臣,又是辅政大臣,他这是不想要自己的前途了,才像一头牛一样,当着众人的面儿,这么得罪他。
当然,要他们出言支持,却也勉强……韦思谦搜集的证词完整,褚遂良也都承认了……
要说他没有强买,好像……也说不过去。
李善见没有人说话,便扫视了一番众臣,问道:
“刑部,大理寺,你们有何意见?”
静默了一瞬之后,大理寺少卿张册站了出来,道:
“陛下,褚大人按照官价购买,绝对够不上侵夺二字,当不入此罪。”
韦思谦一听,气愤地直接便指着他骂了起来,说;
“你这是舞文罔上,其罪当诛!”
张册听闻,直接扭过了身子,怒道:
“你!韦大人,当朝辩论,你怎么见人就咬?!御史职责是让你监察的,不是让你胡乱攀咬罪名的,简直哗众取宠!”
李善闭了闭眼睛,语气疲惫的出声说道:
“够了!”
声音并不高,但是皇帝的音色,在朝臣耳中本来就格外的敏感,一瞬间争吵的两人便都停了下来,重新恢复了恭敬的神色。
皇帝见朝堂上没有支持韦思谦的人,便缓缓说道:
“朕听褚爱卿承认事情的经过,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你是两朝元老,侍奉御前,察言观色当是精明至极,怎么会瞧不出人并不是自愿卖与你?
可是你依旧以官价买了过来,你问问诸位臣工,说你没有强买,有人信吗?”
此话一出,褚遂良低着头,眸光往后瞄了一眼,神情很是紧张。
他……其实并没有想到,会有人这么不开眼,就此事来参他一本!
谁的肚子还不揣着明白么?可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他既没有谋财,也没有害命,不过就是压低了点儿价格,买了几亩地罢了。
这韦思谦……着实可恨!
御座之上的皇帝李善接着说道:
“至于当不当入侵夺田产这一条罪……长孙无忌,你参与编订的唐律,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