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虽并未同意收徒,眼神炙热的少年一意孤行。
若非老皇帝突然病逝,怕真有跟着她四处游历学术法的打算。
登上皇位对那样一个渴望行走天下的少年而言,并非好事。
送行时连笑容也潜藏忧郁。
一夜成长,单纯的少年学习如何当一个合格的帝王。
把所有苦、不舍、遗憾埋在心底,此生不得提及。
“你那么厉害,我拜你为师可好?”
“师父,教我术法吧。我愿随你斩妖除魔,皇位就让给别的兄弟去坐吧。”
“你教的我很快就学会了。为什么不乐意我拜你为师?不管,我不管。”
“师父,等回宫禀明父皇。我便和你走。我还有很多术法没学会呢。”
“师父,我的父皇没了。”
“遗诏指定我继承皇位,没法跟师父去斩妖除魔了。”
“师父,许久不见。这位是?”
“有蓝大夫照顾师父,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师父,保重。”
所有的所有,在最后只化为四个字。肚中千言万语不可说。不能说,也不敢说,他已不可以任性。
帝王身上的责任太重,他必须担起来。咬牙担起来。
作为临别礼,便宜徒弟送了玲珑堂。房屋干净,一切打理妥当。
开什么店铺,官府也从未为难。一应手续,办得妥妥帖帖。
水盈垂眸,哎,苦了孩子了。身边没一件省心的事。
太监总管野心勃勃,有屠龙之相。
宫妃不俗,世家千金却懂术法。
还有个惦记夺舍身体的老祖宗,怎一个惨字了得。这趟她不来,便宜徒弟什么时候消失都没人知道。
“师父,怎么了?菜色不合胃口吗?我让人换。”君圣恒眨巴眼睛询问。
“不用,挺好吃的。只是有点多。”水盈端着碗抬眸,一盘盘菜摆满长桌。
说好的不浪费,结果当耳旁风。水盈对着美食没什么胃口。
那东西和便宜徒弟的区别不小。一个答应得好好的,依旧我行我素。一个一旦答应,必说到做到。
尽管不知道老皇帝临死前和便宜徒弟说了什么,估计强迫登位。
其余皇子身份不够,能力一般。
太子名正言顺,又有才能承接祖宗基业。便宜徒弟的梦想,一开始就不可能实现。
此乃身在帝王家的悲哀。
事实证明老皇帝没看错人,这些年国家被治理得很好。
百姓安居乐业,有灾赈灾。
老百姓看不到朝堂上的权力争斗,但感觉得到每天过日子的氛围。
政令的施行好与不好,民众最有话语权。难为便宜徒弟,能做到如此真的很好。
吃罢晚膳,水盈回宫殿。
君圣恒脸色一沉:“今日召兰妃侍寝。下去准备吧。”
“是。”章亦玉躬身退下。
夜幕降临,皇帝驾临永寿宫。
董书兰携众宫人行礼迎接。
并无二话,君圣恒屏退下人。
他未让董书兰起身,而是弯腰捏住其后劲警告:“要不是看在董家还有用,你几次三番不守规矩早死千万次。以为凭几张符箓就能除掉我?”
董书兰握紧手,隐忍别开头。
君圣恒将人拉近,轻嗅脖颈:“兰妃,若你怀上孩子。朕那傻兮兮的子孙知道,会否介怀?不然让你们见见?毕竟他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紧咬牙关,董书兰除了忍什么也做不了。君圣恒大笑着把人抱起,志得意满走向床帐。
夜深人静。
快到子时,水盈前往兰妃居所。
以血脉施展的禁术相当不好破,贸然行事可能伤及便宜徒弟。
原本就被压制,灵魂再受创伤不太好。别不小心给整没了。
水盈来到永寿宫附近。
兰妃的贴身宫女秋颜提着灯笼等候多时,她立马上前:“往这边来。皇上今日召娘娘侍寝,还未离开。你有想知道的尽管问,奴婢全知晓。”
侍寝?水盈微微皱眉。
狗玩意儿真知道如何杀人诛心。
尽管便宜徒弟救回来,恐怕与兰妃也心生芥蒂。
即便身体是,有孕也为君家血脉。为君为夫,很难做到完全释怀。
两人来到无人的角落。
秋颜谨慎看看四周:“皇上从去年开始常常性情大变,年节时尤胜。一改往日清明作风,声色犬马。娘娘察觉不对,一番探查下发现有脏东西附身。”
只发现如此?
水盈思索,看来兰妃道行不高。也是,修为高深谁愿困居后宫。
“娘娘试过好几次驱邪符箓,完全不起作用。还触怒对方,次次遭殃。娘娘冒险送信给国师大人,那东西又来处罚。”秋颜心疼自家主子。
费心费力救回皇上,恐也无善果。
水盈问出关键问题:“皇上有异,应当不止你们发现。文武百官毫无微词?”
秋颜摇摇头:“起初确有大臣上奏。渐渐便没了,一切恢复如常。”
怎么可能恢复如常。水盈拧眉,恐怕狗东西的手已伸向朝臣。但凡提出意见的大臣,应当已被附身。
便宜徒弟的老祖宗,一代开国皇帝。手底下可有不少为虎作伥的狗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