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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我说了,我给你选择的机会(第1 / 2页)

第39章 我说了,我给你选择的机会

三月阳春来,朝夕桃开。覃武侯府一大清早就显得稍有些忙碌,只因宫中传来消息,萧沁还有约莫十日便要临盆,甚有传言说,腹中超过八成都是个皇子。皇帝十分心悦,将于三月初三在沁蜜宫举办福嗣宴,为这即将到来的皇儿祈福。

这个孩子的地位将非比寻常。若出生后果真为皇子,凭夜皇的宠幸和此前流露出的种种痕迹,萧沁将很有可能母凭子贵、封登后位,而这出生的皇子也会册立为嫡子,独得皇帝专宠。

这三日,将是整个宫里最为紧张之时,覃武侯府嫡女同众多世家女子一起,将入宫提前写好桃书伐、做好福袋,覃武侯府也需要准备一份厚礼,以应对这福嗣宴的到来。

故而覃雨望刚一睁眼,就被唤进了宫里去,而覃云和覃霄贤,则是出门去分头拜会各家叔父,众人一同商量到时献上的贺礼。

此刻,夜念斯坐在覃云院中的石凳上,黑眸微微低垂,看着面前摆着的这碗黑茶,他眼睁睁看着这滚滚热茶如今透凉,半个时辰过去,通传的丫鬟都还未出门来。

他扬起黑眸,四处看了看院中摆设,在院子的东面有个小库房,平日里放着一些积攒的贺礼,覃云自从任闲职后就鲜少有人上门,可此刻,那房中的锦盒却堆地如山岭一般。

他修长的手放在膝盖上,食指不紧不慢地上下点着,他余光睨过那间房,他很清楚官嫦懿就在里面。

夜念斯唇角稍稍一颤,没再多逗留,起身迈步出了院子。

屋中,官嫦懿眉眼紧张地看向门旁的丫鬟,语气焦急,“怎么样?走了吗?”

丫鬟仔细地看了一眼,左右里外都没瞧见夜念斯的影子,急忙压腰快步走到官嫦懿身旁,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大夫人,二姑爷已经走了。”

官嫦懿松了一口气,在炕上坐地更安稳了些。她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眉眼中的担忧逐渐淡去。自从怀上这个孩子,她就把所有的衣服都换成了宽松的,连妆容都不再打扮,每日都是素面朝天,生怕那些胭脂水粉的味道对孩子有半点不利。

原先屋中燃着的香也全都丢了去,那其中有好些都是一两千金的名贵香粉,素来是官嫦懿最宝贵的,可是现在为了这个孩子的安危,她心一狠,全都扔了干净。

她可不是什么守信用的人,要怪,就只能怪夜念斯太傻,太容易相信旁人,她既然都得到了好处,覃云也对她收了心,她是绝对不会再做杀人这种蠢事的。

夜念斯他就当吃个哑巴亏,只要躲过这几日,想必他也不敢再提,也没筹码再提这件事了。

可事总有不凑巧的时候,自打夜念斯和覃雨望从嘉裕回来后,老夫人心里一直记挂,加之眼下覃府双喜临门,故而一直撺掇着让覃羽将几个晚辈都唤在一起,好好地吃一顿家常便饭。

这日中午,当覃家子女都回来后,大厅中便摆上了满桌的珍馐,这次的家宴可是官嫦懿长脸的一顿饭,故而她就算想躲着夜念斯,但却依旧没有回绝,而是让覃云扶着,两人一路恩恩爱爱地走来了。

“奶奶,爹,”官嫦懿得体地笑着,面色红润,一进门来虽然自己是最后一个来的,但却破天荒地先覃云一步问了安,老夫人喜悦地眉开眼笑,“快坐下,莫要累着了。”

官嫦懿走到桌旁,她圆桌座位的正对面,就是夜念斯。此刻夜念斯靠在竹木雕的椅子上,垂眸摆弄着自己的衣袖,意识到似乎有人盯着自己,他停下手来,黑眸直勾勾地盯着饭桌,并未看向她。

官嫦懿眼神稍动,稳着心思,在椅子上缓缓坐下。

家宴的氛围还是如常,老夫人一如既往地操心,不厌其烦地问两个孙子的境况,一边嘱咐覃霄贤不要过于劳累,官场那点事随便搞搞就行,一边让覃云借着到各地审查官员的契机,好好散散心,给她带点没吃过的点心特产回来,顺便骂骂覃羽,说他总将孩子们弄地很忙,平日里能聚在一起都是少见的。

覃羽点头称是,也认错,老夫人便就不再多说了。她心中明白,在萧锦华出家后,覃羽一人拉扯大了三个孩子,还能让覃武侯府有如今的地位,是极不容易的。

她是覃羽的家母,自他生母病死后,一直待他如己出。而她的儿子,也就是覃家的嫡子,覃羽的亲哥哥覃怀,也早都死在了战场上,连尸骨都没有寻回来。

覃羽是当年覃府中心思最深沉、最用功最努力的一个,现在出息了,成了一朝武侯,他也还是恭恭敬敬、事无巨细地伺候她。只是这一点,老夫人就已非常感念覃家祖上荫德了。

家宴用到一半,官嫦懿正吃着,突然胃里一恶心,她眉头一紧,原本要忍着,却还是没忍住,捂着嘴巴,一口呕在了地上。她脸都憋红了,舌头撑着,不断犯呕,吐地胆汁都浇了一地。

覃云急忙帮她抚着后背,眉眼中十分心疼,吩咐着一旁的丫鬟,“削两片柠檬送来,快些!”

两个丫鬟急忙转身去准备,片刻之后送来一杯柠檬热羹,官嫦懿忍着恶心喝了一口,似乎是觉得好了一些,坐起身时,却突然一个不对劲,又是呕了出来,这一次满口的血腥味,她呕了几个来回,声音都哑了,再一看,居然呕出血来了。

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砸在那堆稀食汤水上。她原本有些憔悴困倦的眼,此刻惊怕地睁大了。

覃云这几日一直是陪着官嫦懿的,知道她孕吐的反应不一般地重,可是此刻看到她呕血,他心里也是一惊。

官嫦懿那呕吐之物泛着一股恶臭,甚至不像是普通的呕物,像是尸体腐烂的味道一般。

满桌的人都停下了筷子,丫鬟们手脚利索地将那地上的呕物都收拾了干净,只是那名贵的金丝地毯却是毁了,四周八扇门大开,也幸亏是天气回暖了许多,穿堂风一阵阵地通着,好歹是没了那么大的气味。

老夫人面染担忧地看着官嫦懿,“大媳妇,你这几日可一直都是呕血的?找大夫瞧过了没?”

官嫦懿唇色已经白了,但是呕过以后,似乎神色清明了许多,也没有那么嗜睡,她抬眼看着老夫人,声音有点虚弱,“奶奶,媳妇儿没事的。我这身子寒,五脏也是弱的,因为要保胎,故而从前那些养胃的方子都不用了。奶奶别担心,我少吃一些没事的。”

老夫人脸色黑下来,嗔怪道,“那怎么行?孩子留不留的,总不能先把大人给委屈着,这孩子吸营养,你看这才几日,你已经消瘦成这般模样。明日让那个谁,”她神色一紧,推了下覃羽的胳膊,“叫什么来着。”

覃羽抬眼,“母亲说的可是袁兄?”

“对,让那个左院判来瞧瞧,你这般呕血,可不是好事儿!自己的身体不能不当回事!”老夫人急地,说着说着,自己就咳嗽起来。

覃雨望倒了一杯温热的玫瑰露,端到老夫人手边,杏眼忧心地看着她,给她抚着后背,“奶奶,您别着急。大嫂素来是心里有数的,若是要找袁叔叔,明日大哥去请便是,正巧我明日还要进宫,可以和大哥一起去太医院。奶奶别急坏了身体。”

官嫦懿眼睛瞪了一道覃雨望,稍稍扬着下巴,声音冷了冷,“多谢二妹关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这个孩子我会好好地保护着,左右事情,我和我夫君会看着办,不劳二妹费心。”

覃雨望稍稍一愣,杏眼中闪过一道疑惑,不过她看官嫦懿倒似乎真没了什么事情,心想或许女子怀孕本就是如此折磨之事,况且做嫂嫂的,似乎都不喜欢自己的丈夫是个宠妹奴。换做是她也不能接受,故而她想了想,还是不要和大哥太亲近,多避一避,莫要妨碍了哥嫂的情谊。

屋中味道散了散后,老夫人想着官嫦懿定然是不舒服的,于是命人又做了一些点心和茶送上来,并借着这机会,让膳房的厨子做一些孕吐时适合女人吃的汤,端给了官嫦懿。

热汤入腹,官嫦懿果真是舒服了不少。虽然她这一呕,让屋中气味尴尬,似乎从面上来讲,毁了老夫人这家宴的兴致。但是出于她意料的是,老夫人和覃羽并没有嫌弃的意思,换了一桌菜,接着品赏,江心兰也时不时过问她,在一旁拉着她的手,给她捏着虎口处的穴位,让她放松些,说她陪着她,到时候差不多也都是前后脚生产的,让她别害怕。

一向傲娇惯了的官嫦懿,在身子虚弱时,才体会到家人的温暖。她原本从不愿意参加府上什么家宴,一来怕别人不尊重她,驳了官家大户的颜面,二来就是因为没有孩子,所以总觉得别人是瞧不起她、背后戳她脊梁骨的。

现在,她因为这个孩子,得到了这些关心,七年了,她终于觉得这里像个家,而不是一个冰冷的牢笼,不是一个随时需要作战的战场。

她纵然身体不适,可是心中却蓦然升起一丝宽慰,她不经意地一抬眸,却冷不丁地看到夜念斯,正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坐在那里,神色中透着一丝慵懒,寡漠的黑眸裹着不屑、挑衅,淡然地看着她。许久,他唇角轻颤,黑眸滑到一侧,微微歪着脑袋,修长的手端起面前的玫瑰露,抬手轻抿一口。

他的不紧不慢、毫不慌张,被官嫦懿收入眼底。不知道为何,明明夜念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可她的后背,突然冒起一层冷气,方才片刻拥有的暖意,霎时间就被这男人周身的寒冰裹挟,她越看他,就越觉得喉咙处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连气息都变得不畅,好似被人压着命脉。

她强行让自己定住神,她告诉自己,她是一个即将做母亲的人,现在覃云在她身旁几乎是寸步不离,夜念斯就算反悔,也没机会弄死她的孩子。

她一定会顺利地生下这个孩子,拥抱只属于她和覃云的未来。一定会的,任何人都不能阻拦她想成为一个母亲的决心。

回到屋中的一夜,官嫦懿都没有睡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身旁的覃云沉沉地睡着,她实在睡不着,转过身去想找他说说话,可看到他也疲惫的神色,她还是忍住了。

月色清冷,照在男人的脸上。官嫦懿抬手,轻轻抚摸覃云鬓角的华发,眼中闪过一阵心疼。

他也曾是少年将军,如今,却也老地看不出当年风华,不过二十七岁,神色间的倦意和不得志,却比四旬的老人更甚。

她希望腹中这个孩子,能让覃云忘记自己一生的不得志,无论是作为当年覃家嫡子的替代品,还是因为被当做了皇帝制衡覃家的牺牲品,她希望他能忘掉那些,和这个孩子一起,和她一起,好好地过完今后的日子。

故而,她虽然心中并不相信自己的反常呕吐和夜念斯给的那药有关系,但是思来想去,为了保稳,第二日她借着定做衣服的由头,去找了个老大夫诊脉。

那人眉发白,号称是京城的名医,在正阳街上有个医馆,据说是一号难求。官嫦懿带着面纱,等了许久,才进入到那一间不算宽敞的诊室里。

屋中古色古香,稍有裂隙的木桌上油光锃亮,摆着一个手枕,桌旁坐着一位老先生,穿着墨蓝色的长衫,皮肤像是老树皮一般。

官嫦懿让他诊脉,只见他一只手摸着胡子,闭着眼,右手三指在女人的手腕上轻放,听了许久,只见他眉头先是稍稍皱起,而后又缓缓松开,过了半响,他才缓缓睁开眼。

他犹豫了下,将旁边官嫦懿给的诊银推了回去。官嫦懿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老先生,我这胎儿可有异样?”

那老大夫抚着胡子,半闭着眼睛,声音浑厚,不紧不慢,“这位夫人腹中之子,胎像平稳,并无异像。只是……”

官嫦懿身子往前一探,皱着眉头,“只是什么?”

老大夫睁眼,直勾勾地瞪着她,“只是老夫见过不下千例如夫人这般的体质,宫寒体寒,周身气血半枯,依医书记载,是无法怀孕的。敢问夫人可是得了什么妙方,老夫愿千金求取!”

官嫦懿松了一口气,没什么事就好,看来果真是她胃寒的旧疾,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她匆匆回绝了那大夫,隐于烟尘中,急忙回了府。

只是她刚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她皱着眉头往里面走,脚步一急差点打滑,多亏身后的丫鬟扶着,她犀利的眼神往里一瞧,只见覃云不知何故,又喝醉了,靠着床席地而坐,手中还拿着半罐子酒。

门前的丫鬟低声说道,“方才三少爷来急匆匆地来寻少爷讲事,早先还说地好生生地,三少爷走后,少爷却突然摔起东西来,让膳房送了十多瓶酒,不知是怎么了。已经喃喃自语有一会儿了,谁都不让进来,还把院子里几个做奴才的好一顿捶打。”

官嫦懿抬手,吩咐道,“你出去,熬些梅子羊奶端来。院里的人嘴巴都闭紧了,谁敢把这事儿传到老祖宗和侯爷那去,扔蛇洞伺候。”

丫鬟应声,急忙退了出去。官嫦懿放下掩面的薄纱,褪掉身上的披风,忍着疲惫正要上前来扶他,却就在走那几步之时,听见覃云醉酒中迷迷糊糊地说道——

“二妹啊,你别怪哥,等你嫂子生下了孩子,哥就出家去。哥这辈子娶不了你,也不能正大光明地对你好,终究这个家,是待不下去了……”

官嫦懿愣在原地,听到这话,她一遍遍地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人是不是清醒,脑子是不是在做噩梦……可是都不是的,这是真的,他真的这么说了。

官嫦懿眼尾狠狠地一红,她此刻腰上还挂着那块覃云送的鸡血玉石,她有那么多名贵的首饰玉佩,可她整日、每天、每时每刻,都把这便宜的、甚至是玉体浑浊的、一眼看上去连地摊货都比不上的玉佩佩戴在人人可见的腰前,她官嫦懿是何等爱面子、何等高傲,可是为了他,她已经把所有的自尊都放下了。

就在他给了她那一点点的希望,甚至都不是清醒时说出的后悔、做出的承诺,她原谅了他的所有,随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她期待未来的生活。

可是,现在他用给她希望的方法,再一次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只不过是在演戏,等待官嫦懿生下孩子,给覃家留种后,他就出家,再也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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