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岁岁蹲在菜地里,指挥蚂蚁排出各种图案。
左手一只麻雀,右手一只乌鸦,胸前的兜兜里还装着一只毛绒绒的小兔子。
这兜兜还是她求阿姐给她缝上的,装点小东西很方便。
忽然有枯骨似的手摸上她的脚,“阿巴阿巴阿巴!”
颤颤巍巍的村长拄拐而来,扶起他更加颤颤巍巍的老娘,“娘喂,我就看个墙的功夫你咋摸到这儿来啦?”
“这不是大虫子啦,是苏老大的幺女岁姐儿。”
三年了,村长和村长的老娘更老了。
村长老娘老眼昏,眼下是个又瞎又哑的老人。
牛叔紧紧盯着岁岁手里的乌鸦、麻雀,以及胸前兜着的兔子,咽了咽口水。
“不好意思,三年没吃肉了。”
他们家跟牛叔牛婶,村长和村长来娘没有大仇,是能坐在一起喝茶的关系。
喝的是普洱,咸丰酒楼掌柜生了个不丑的儿子,齐大郎大喜送了她家一大罐普洱茶。
牛叔、牛婶人生第一次喝这样贵的茶,想着买这杯茶的钱都能买斗米全家省着喝了。
村长老娘喝了口茶,不喜欢,没再动,拿老眼打量过屋子里的每个人,最后停留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萧千袭专心喝茶,假装没注意到她的眼神。
萧千袭:我好了,不是哑巴了,不能再陪你聊哑巴天了。
村长喝了口茶终于开口,“苏老大呀,我晓得从前是咱们村儿对不起你们,所以你们搬走啦。”
“你住在镇里头不晓得吧,这三年小虫村儿啊彻底乱啦。苏宅赌场毁人呐,有钱人来赌也就罢了,咱们村儿的这些苦哈哈砸锅卖铁也去,还不上钱啦,卖儿卖女,赌得个家破人亡。”
“这几年哪个村儿都穷,好多人落草为寇,又有山匪啦,时不时来咱们村儿抢一回,报官也不管。先前山里下来的兄弟们心里有气,不出手,眼睁睁看着村儿被洗劫。”
村长说着说着,眼睛一片红,沙哑的声音哽咽:“这是我们村儿的报应啊。”
“都晓得你们在镇上过得好,买新房子、杀康公公、见县令、做生意村里人饭都吃不起了,羡慕啊,一个个想着投奔你们来,你们不干也是情理中的。”
苏岁岁坐在阿爹怀里玩儿他的手,阿爹的手真好看。
沈碧玉站在姩姩和姣姣身后,看两个女儿赶明儿要交给陈寡妇看的绣。
萧千袭紧张地擦自己的宝剑。
村长看了看众人的反应,继续道:“苏老爷、苏老太太还在小虫村哩,还望老大你看在这份儿上救小虫村一回。”
说着说着,月落乌啼。
院子里洒下皎白月光,一排一排的蔬菜像拢上了一层轻纱,如梦如幻。
“他们叫你们来的吧?”苏长槐问。
村长重重一叹,没有反驳。
这几天村人陆陆续续上门找苏长槐,什么都没得到,实在活不下去了才商量着请他和他老娘亲自跑一趟。
其实他无儿无女,就一个老娘和一个老妻要养,但她们都很老了,死了也没什么。但他是小虫村的村长,要为小虫村考虑。
“他们都知错了,想求你们再搬回去。”
苏老大一家杀了康公公,县令亲自接见过,有苏老大坐镇小虫村,谁还敢来抢?
苏老大一家搬回去了,沈碧玉的酸辣无骨凤爪生意也能分给乡亲们做,乡亲们也不会那么穷了。
总之,只要苏老大一家还搬回去住,那么一切都好说。
苏长槐抱着岁岁起身,冷幽幽吐出一句话来。“等他们死了,我们再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