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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高憧没想过这辈子还能亲眼见到苏一川,找了十几年也找不着的人,连徐老爷子也翻不出来的人,现在衣冠楚楚的出现在吉普车旁,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白皙的面庞温润如玉,只是瘦脱了形。
他愣住了,连刚才看见苏唯安被挟持的慌乱都忘到了脑后。战栗着的情绪冲上了头,绕的他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无关恐惧,是愤恨,是欣喜。
洆队看见苏一川时觉得有点面熟,她费力为这种感觉寻找着匹配的记忆,也就忽略了苏唯安骤然惨白下去的脸色。
苏一川理了理衣领,视线扫过洆队时停顿了一下,随即越过她落在了苏唯安身上,他笑了起来,似是极其愉悦。
“跟你妈妈真是越来越像了”
他走过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一步一步传进了苏唯安心底,击起滔天巨浪,她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又沉默了下去。
洆队被苏一川的话语唤回了游离的思绪,她挑了挑眉,抬眸的同时突然发现了苏唯安的不对劲。
“苏唯安,苏唯安?”
她试探着唤了几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双漂亮的眼睛正盯着逐渐靠近的苏一川,一眨不眨,空洞到深不见底。
洆队看着凌晨不曾挪动的匕首,生生按捺下要冲上去的冲动。
苏一川在苏唯安面前停住,笑的神采飞扬,他暼了凌晨一眼,示意他放开匕首。
凌晨有些不情愿的松手,然后收起明晃晃的匕首,苏唯安骤然失去了支撑的力道,几乎要瘫倒在地,却在半途被苏一川捞了起来。他抓着苏唯安的手臂,上下打量一会,像是有些责怨似的说道“怎么这么瘦,是不是学你妈妈的坏毛病,没有好好吃饭?”
苏唯安低着头,兀自沉默,苏一川不以为然,他呵呵笑了两声便将她拉向开着的后车门“上车吧”
“安安”
苏唯安闻言只觉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四肢百骸凉的失去了知觉,她木然的任苏一川动作,像是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和想法。
洆队见情势不对想上前阻拦,凌晨劈手便是一刀,她皱着眉侧身躲开,眼睁睁看着苏唯安被苏一川拉上了车。关好门后的苏一川才注意到了洆队,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洆队闪躲凌晨,却因着这身影和神态阴郁了神色。
然而下一刻苏一川就克制不住的狞笑起来,他喊停凌晨的攻击,洆队顺势一拳狠狠落在怔住的凌晨身上,这才急退两步,警惕的盯着看上去就不怀好意的苏一川。
凌晨受了那一拳之后几乎握不稳匕首,他咬着牙忍下了卡在喉咙里的痛呼,接着让苏一川用力带到了一边,他有些怨毒的看了两人一眼,沉默下去。
苏一川满意似的勾勾嘴角,这才转向洆队“你叫什么,或者,你姓什么?”
洆队听完后思索了几秒,淡淡回道“徐”
“好好好,果然没有看错!”苏一川兴奋的捏紧了拳头“凌晨,拿条绳子过来”
突然被点名的凌晨揉着肚子开了后备箱,抓出了一条不长不短的尼龙绳,他心里犯着嘀咕,不知道苏一川这个疯子又要做什么。
绳子当然不是给苏一川用,而是为离他不远的洆队准备。
凌晨递完绳子后便走到了吉普后门边上,有意无意把玩着匕首,刀尖始终不离里面一动不动的苏唯安身上,洆队愤愤的克制住出手的本能,任苏一川用尼龙绳结结实实地捆上她的双手,然后推搡着她上了车。
高憧冲出来的时候凌晨也已跳上后座,吉普如离弦之箭一样迅速开出车位,消失在地下车库的出口。
六十
手上的绳子绑的极紧,庆幸的是苏一川没有将她的手反剪到身后,多少还存留一点活动的空间,虽然目前来说也起不了什么大用。
洆队看似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睛,全然不在意凌晨不断在她面前比划的匕首,车里的气氛格外凝滞,苏一川专心开着车,不时神经质般侧头看一眼空荡荡的副驾驶座,似乎没有说话的打算,他沉默,凌晨也安安静静,紧挨着她的苏唯安更像是失了魂一般。
车已经驶了一段时间,窗外的风景渐渐荒凉起来,洆队绷着神经,起初并没有在意,后来不经意的几眼让她渐渐拧了眉头。
这是去墓园的路。
“发现了啊?”
苏一川透过后视镜看见了洆队逐渐变化的神情,他笑的十分得意,听在洆队耳朵里就格外刺耳,她抿了抿唇“你去墓园干什么?”
“看老朋友啊”
苏一川说到老朋友几个字时嗤出声,带着十分不屑的意味。
“安安啊,你跟叔叔阿姨很多年前见过了,这次再带你去见见,顺便看看你妈妈”
话题一转就落到苏唯安身上,洆队没有再追问,她直觉接下去的绝不是自己乐意听到的内容,然而苏一川这话刚到一半,洆队就从身边感受到了强烈的颤动。
苏唯安垂着头,无法看清表情,洆队却真切的感受到了由内心而发的恐惧。
还有绝望。
苏一川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他哼着支离破碎的调,抽了一张cd塞进cd机,静谧的钢琴声下一刻就缓慢的流淌出来,旋律恬静,是洆队熟到不能再熟的卡农。
“快到了啊?”他自言自语着,又像是朝着谁对话,墓园的轮廓在前方若隐若现,苏一川把油门踩的更深。强烈的推背感袭来,洆队努力稳住身体,呼吸都变的有些困难。
“还不够,还不够”
加速后的世界安静的不可思议,卡农一点点在耳边慢放,连苏一川的低语声都听的一清二楚,他长久的望着副驾驶座,手渐渐离开了方向盘。
“不要!!!!”
凌晨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险些震破洆队的耳膜,她勉力挪了下位置,整个人都靠在苏唯安身上,只求离那个抓着扶手缩成一团发抖的人远一点。
苏一川则反应淡淡,他抱着双臂,头随着卡农的节奏一点一点打着拍子“你不是说了想和安安一起死么,怕什么”
凌晨抖的更厉害,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看上去狼狈无比。
苏一川觑他一眼,随即不屑收回目光,他忽然笑道“安安,你看人的眼光及不上你妈妈啊”
洆队抓着前边驾驶座椅背的边缘尽力不随着开始无序左右移动的车倒的七零八落,她发誓如果不是手被绑死了一定先给苏一川一记重拳。
苏唯安听见这话的时候忽然抬起了头,眼睛一瞬亮的惊人,她无声惨然笑起来,这笑容在洆队眼里像朵盛放到极致的花,仿佛下一刻就会枯萎,她想开口,却被又提了一档的速度甩到后座椅背上,胸口好似压上了铅块,沉重到不能顺畅呼吸。
吉普的速度越来越快,又失去了掌控,一会左转一会右转,好几回都险险擦过路边的护栏,洆队注意到了近在咫尺的弯道后额头浮起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她挣扎着想起身,双手却迟迟找不到着力点。
苏一川自是见着了她的举动,阴沉沉的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脚上踩油门便更加用力“别挣扎,很快……就能再见到你爸爸妈妈,不好么洆队?”
洆队闻言睁大了双眼,喉间却支吾着没法说出一个字,她低低喘息着,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分明,露出的手腕现出几丝血迹。
这句话尾音刚落,箭一般飞出去的吉普就一头撞入了弯道。
剧烈的撞击力自车头传来,碎裂的玻璃四溅,洆队下意识看向苏唯安,那人却以更快的速度将她扑倒,护在了身下。
“苏唯安!!!!”
惊恐的呼声淹没在巨大的撞击声里。
六十一
好疼。
苏唯安感觉自己像是漂在湍急的河流里,身体浮浮沉沉,无法掌控,也不想掌控,寒冷包围的严严实实,一丝缝隙也不留,这种体验真是再熟悉不过。
好像从那次车祸醒来后的每一天都在夜里重演,未有一天能忘记。
可是好累啊,谁来救救她?
爸爸?妈妈?可是,是他们要她去死啊
没有人,没有人可以,没有人愿意救她。
“你活该承受这样的宿命”
妈妈不是告诉过她了吗?
“苏唯安!苏唯安?!”
是谁在叫她,好吵。
“苏唯安,别睡了,快起来”
睡着多舒服啊,为什么要起来?
苏唯安有点不解,刚想开口,强烈的痛感便席卷意识,她一时连漂浮的资格都丢失了,身体在无休止下沉,窒息的感觉扼住了喉咙,她徒劳的挥舞着手,突然希望着有谁来拉她一把。
会有吗?不会有吧
“没事了,苏唯安,没事了”
有只冰凉的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手心湿湿的,有粘腻的触觉。接着似乎谁附在她耳边,温柔而带着安抚意味的,说出了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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洆队不顾手划的生疼,用碎玻璃割开了绳子,她踹开严重变形的车门,抱起苏唯安勉强跳了出去。吉普撞的不成样子,车前盖下冒起烟,洆队提了口气,把苏唯安抱远了一点,这才缓慢的放下她。
来时的方向有几辆车在驶近,洆队眯着眼认出了其中一辆,她强撑起身体拍了拍苏唯安满是血迹的脸,又轻又急的不住唤她。
苏唯安却皱紧了眉头,整个人一下子呈现出极度不安的模样,同样都是血污的手颤动起来,洆队喘了一声,握住了她的左手“没事了,苏唯安,没事了”
那几辆车停在了离吉普车不远的地方,高憧急急从车上奔下来,冲至洆队身前,紧接着许睿也下了车,他拉住了想去抓洆队肩膀的高憧,仔细给两个人检查了起来。
“洆洆没问题,只是有点小伤”
“苏唯安没伤着骨头,但也不确定是不是伤到了内脏,先不要移动她”
静静听完许睿的诊断,洆队抬头看了看不远处停着的车,说道“是爷爷的人?”
高憧点了点头“老爷子在后头,一会就到”
“叫救护车吧”
她有些疲惫的瘫坐在地上,盯着苏唯安的脸,不知在想什么。
许睿见状,扯着高憧退到了一边。
徐谓到的很快,同时到的还有救护车,洆队朝着自家爷爷宽慰似的笑了笑,就顺从跟着护士上了车,她的伤很轻,也仍然需要处理,况且徐谓也不希望她留在这里,跟着他来的警卫员正把不省人事的苏一川和凌晨拖出吉普车,他忍不住想笑,却终究被藏了太久的悲意掩盖过去。
人生至痛,不过白发人曾送黑发人。
六十二
洆队在走廊上坐着,头微微仰着,似乎在闭目养神。托苏唯安的福,她身上最严重的口子不过就是手上那一道玻璃弄出来的划伤,简单消个毒涂上药绕上几圈绷带就了事。
苏唯安还待在急诊室,不知为何一直没动静。
坐了没多久,许睿便匆匆赶来,高憧却不在,洆队有几分疑惑,然而心乱如麻之下也就随许睿支吾搪塞过去。
再等了一会,洆队坐直了身体,抿紧的唇泄出焦急的情绪,许睿本就有些坐立不安,看她急成这样,心底不由也燥了起来,他站起身,一时也有些犹豫要不要去查看情况。
照理说如果没大伤的话,加上在救护车上的那段时间,这会也应该处理完伤口转到病房了,如果有事,也该推进手术室进行手术,现在这种全然没有动静的模样……
“伤者家属呢?伤者家属在哪里?”
就在这时,急诊室的门却突然开了,高高瘦瘦的医生摘下口罩,有些急促的开口询问,洆队两人齐齐一怔,对视一眼,许睿看着医生问道“怎么了?”
“麻醉进行不了,伤者肌肉放松不下来”
那医生抹了抹头上的汗,无奈说道,洆队瞧着掌心缠着的绷带,愣了一会,忽然起身“她的家属还没有赶到,我是她的朋友,能让我进去看看么?”
“……这……”医生有些犯难。
洆队平静说道“反正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不妨试试”
“好吧,跟我来”
医生最后还是妥协了,转身边说边推门走入急诊室,洆队跟了进去。
苏唯安很不安。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种独自一人挣扎的绝望境地,那只手,那个温柔的声音如流星般一闪即逝。
耳边换成了嘈杂的说话声,手被不知名的人的摆弄着,这让她更加紧张,浑身绷的像拉开的弦。
她自己一个人在僵持,想要逃过那些陌生的声音,却迟迟不见成效。
放过我吧……
苏唯安几乎要发抖了,她小声又卑微的希冀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那些人仿佛放弃般停止了动作,一时之间,安静极了。但是那种巨大的不安并没有消失,她知道,她一个人对抗不了这些不安。
“这边”
安静持续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残酷的被打破,某个声音在靠近她。苏唯安有些麻木,却未曾放松绷紧过头的肌肉。
然而……
下一刻手心里却意外迎来了熟悉的触感,多了点糙糙的摩擦力。
那个声音,轻轻在耳边重现“没事了,苏唯安,放松下来”
“没事了”
苏唯安在这样的安抚下顺从的渐渐松懈了警惕,她的意识变的有点模糊。
没事了吗……洆队?
六十三
高憧坐在徐家别墅的客厅里,他难得的抽起了烟,袅袅的烟雾里依稀能看见红红的眼眶,徐谓在楼上的书房里锁着自己,楼下的客卧里有医生在里头忙碌。
回忆,从未有一刻回忆像这般强烈,他想起了那段暗无天日的过去,想起了没日没夜缩在房间角落里独自想把悲伤愤怒和自责压成一块一块收好,最后却无声流泪到晨光熹微。
苏一川。
苏一川。
这个名字他毕生难忘。
高憧重重吐出一口烟雾,夹着烟起身走到客卧门前,静静看着里边的动静,他透过青色的烟雾打量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只愣愣盯着天花板的人,嘴角轻轻一挑就是带着讽刺意味的笑容。
真是……活该啊。
“怎么样了?”
眼见医生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而开始收拾东西,高憧垂下夹烟的手,淡淡问道,医生闷头收拾着,回答的惜字如金“皮肉伤,没大事”
“祸害遗千年”
徐谓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楼背着手站在门口,医生刚说完就阴沉沉的接了句话,他越过有些惊讶的高憧,踱进了房间,医生见着他立马放下了收拾好的东西,双脚一并,利落的敬了个礼,徐谓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出去。
医生来的迅速,也离开的迅速,高憧看了徐谓一眼,走回去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后进了房间,轻轻带上门。他给徐谓搬了把椅子,等他坐下之后沉默立在一边。
“有快二十年没有见过你了吧”
徐谓坐的沉稳如钟,他压着声音,缓慢对床上的苏一川说道。
“是啊”苏一川闻言突然呵呵笑了出来,眼睛还是粘着天花板,没有半分要看徐谓的意思“我躲了快二十年了”
“苏远征倒是有点本事”
“他当然有本事,把亲儿子关进精神病院重症患者室,谁想得出呢”
苏一川有些无所谓哼了两声,满是怨气的话说的平淡无比“为了瞒过你,药剂电击可是一样没少”
“报应”高憧冷冷接道。
“可不是报应么,这么多年受的苦还是有机会好好还回去了”
“那是你女儿!”徐谓沉下脸,喝了一声。
苏一川轻嗤“那又怎么样呢?”
“那又……怎么样?……”
徐谓喃喃重复了一遍苏一川的反问,说完大笑起来,笑的眼中浮起了一层水光。
“好一句那又怎么样,好啊”
徐谓觉得荒谬,觉得好笑,他何必下这个楼进这个房间说这些无用的话?
他的儿子和儿媳已经死了快二十年了,不久之前差点连孙女都失去。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躺在他面前,不知悔改,毫无愧疚。
“出去吧高憧”
徐谓忍下泪意说道,高憧应了下来,转身便出了房间。
那天徐谓在房间里待了很久,高憧在客厅也坐了很久,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也意外于护了苏一川这么多年的苏远征没有找上门。
然而心底更多的,是积年累月发酵出的悲伤和无措。
找到了苏一川……姐姐和姐夫就能回来吗?
不会。
答案残酷的一如既往,高憧一直都明白。
傍晚的时候许睿风尘仆仆的赶来了,客厅里没有开灯,昏暗一片,只能隐约看见轮廓,他叹着气一路摸了过去,摸到了自家爱人的身边。
许睿温柔的把垂着头的高憧揽进怀里,颈侧不出意料感觉到了冰冷一片的湿润。
“还想哭就哭吧,不丢人”
高憧默不作声的抓紧了他的衣襟,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泪水一滴接一滴落在许睿的脖颈上。
六十四
洆队这一夜没怎么睡,她守着刚做完手术的苏唯安坐了很久。
脑子里乱哄哄的,什么都想不了,就一遍遍反复回放着苏唯安把她护在身下的那个画面,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从这一幕里得到什么,只魔怔一样疯狂的往细处钻,妄图钻出个子丑寅卯,于是等到天亮的时候整个人累的恨不得瘫成泥。
她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无声的长呼出一口气,身体仿佛生了锈,这也报废那也瘫痪,斗争了好半天才算争回了主控权。
苏唯安看样子一时还醒不了,洆队细细看她的睡容好一会,最终轻手轻脚的走出了病房。
眼睛又涨又痛,头也有些疼,然而洆队却不准备回去休息,她要先去弄明白昨天的疑惑。
洆队推门而入的时候徐谓正坐在客厅里慢慢喝着茶。
袁歧在她坐下之后也递上一杯茶,洆队接过闻了闻,笑容里终于有了真意,她说了声谢谢,转而也学起了徐谓,小口小口抿着。
“苏唯安怎么样?”
茶喝到一半徐谓似乎才舍得把注意力分一点出来,洆队答道“手术做完静养就好”
“有什么想问的?”
“那个人是苏唯安的……爸爸?”
“恩,苏一川”
“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明明徐谓的表情仍然平静而威严,洆队却能感受到他的不快。
听到这个问题徐谓喝茶的动作顿了顿,僵了几秒才又自如的继续“不就是两个疯子连亲生女儿都不要的事”
“事情太长,爷爷也不想多说脏了你的耳朵”
“苏唯安是个可怜孩子,苏一川这个畜牲强迫她妈妈生下来,然而两个人都没正眼瞧过一天”
“后来”说到这的时候老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苏一川带着她们去寻死,就像……就像昨天一样”
“不过当年多了两个无辜受害的人”
洆队似是有点不敢相信,拧紧了眉头“带着……她们,故意车祸?”
“是”
“他……恨爸爸妈妈?”
“他们不过一般交情,哪来的恨意”
“那……”
那为什么看见我的时候反应这么大?
话临出口时洆队生生止住了,又慢慢吞了回去,她很不明白,直觉却阻止她继续问下去。
“那他现在……”
“在该呆的地方”
“凌晨呢?”洆队突然想起来那狼狈到令人反感的某副面孔。
徐谓深深看她一眼,慢悠悠问道“你想怎么处置?让他死?”
洆队下意识把摸了摸手臂,她沉默一会才说道“死太容易”
“我要让他知道被随意支配欺辱的人生是什么样的”
“我要让他消失”
徐谓敲着沙发扶手,半晌后静静说了个好字。
“上去睡一会吧,醒了好好吃顿饭”
洆队应了一声,起身疲惫无比的拖着步子上了楼。
六十五
在别墅那一觉睡醒之后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洆队却总觉得自己还有哪部分陷在里面,恍恍惚惚的,无法出来。相反的是高憧和徐谓像是不约而同放下了什么,虽然种种都与从前一般无二,但神态身姿明显多了几分松快与闲意。
洆队不知道他们到底还瞒了什么,也暂时不想知道,在这冬去春来的时刻,她只想热壶酒,就着窗外的雨一口口吞入肚腹,然后换衣服出门去往医院,给苏唯安讲今天的课。
人一旦心不在焉起来,日子也就跟着心不在焉过去。洆队停在病房前的时候才想起来距离车祸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苏唯安的伤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养着,洆队虽然奇怪于苏远征没有接她回家,连来探望也少之又少,不过也不是她该管的事,她负责看好眼前这个朝她笑的开心的人便行了。
“……我脸上开花了?”
她拉来椅子在床边坐下,有些莫名的摸了摸脸颊,恩,有些凉而已。
苏唯安微微敛了敛嘴角的弧度,不置一词,只冲她伸手,像是在讨要什么。洆队瘪了瘪嘴,把手里拿着的笔记本顺势送了过去。
“苏学霸,你说我这天天给你记笔记讲课还要陪你吵架的,有没有点辛苦费啊?”
她打量了专心看笔记嘴角还带着笑的人半天之后,终于还是没忍住那颗想调侃的心,淡淡说道,声音里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不是该感谢我给你个机会学习新知识吗?”
苏唯安头也不抬的侃回去,洆队咳了几声,四处瞟了几眼没接话。
她有些吃瘪,也有些开心。
队友醒来之后终于变的正常了,能接近了,连渣对象也不提了,简直是铁树开花,然后太阳打西边出来。
洆队还是有些忐忑,凌晨的事苏唯安现在不提,不意味着将来也不提。
提了要怎么说呢,说我颁布了处理的总纲领然后不知道由谁具体实行把他送去当鸭了?还是那种男女不拒的鸭?每天被强迫着接客,稍不顺心就是非打即骂。
她曾去看过凌晨一次,大概是被折磨狠了,见到她连变脸的力气都欠奉,只蔫蔫的低头喝酒,苍白的脸色里都是残余的恐惧和疲惫。
他似乎失去了从前所有的底气,时间到了后离开的姿态也是满满的卑微和乞求。
但洆队心里没有半点波动,她不会心软,也不觉得这是做错。
留他一条命已是优待,现在不过是把他从前对苏唯安做过的,还到他身上。
“你在想什么?”
“啊?”洆队惊的张了张嘴,游离的神思一瞬间归位,她勉强一笑“没想什么”
苏唯安目光里满是不信,却还是轻轻哼了一声,任洆队揭了过去。
“这里”她点了点某处笔记“不是很懂”
洆队有点想扶额“你先答应我闭嘴听我讲完”
这段日子她都要被折腾怕了,苏唯安学霸可非浪得虚名,她虽然屡屡以多出来的那十年知识把她压下来,但学霸又怎么会惧战?
于是负责苏唯安病房的护士长三天两头找她谈心,洆队一个头两个大,每次只能尴尬的应下来结果隔天就又犯禁,然后再被抓去训话,形成了让人心塞的恶性循环。
……不能跟病人吵的道理她都知道啊,但只要苏唯安一挑起架她就克制不住自己,简直无能为力。
学霸以前很棘手,现在……换了种方式棘手。
六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