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
海枫把反击的铺垫做好,只了一天。
就这样,她还担心,是不是太慢了。
坐在驶向宁寿宫的马车上,海枫紧张中,又有一丝期待。
如果顺利,她将成功打压住,三个热门竞争对手。
嗯,不错,现在,他们这些想夺嫡的阿哥,都是她迈向登基,路上的对手。
八阿哥明显早有准备:哄骗九阿哥过来给她散布假消息,假惺惺地拉拢七阿哥,使他打消谋取储位的念头;栽赃太子,说动大阿哥.
一桩桩,一件件,安排得妥帖,竟然半点风声都没走漏。
海枫警惕他,比警惕四阿哥还要多。
来迎接的嬷嬷,将海枫从马车上扶下来后,用极低的声音,向她提前透露消息:
“四公主昨天派人进来传信后,太后娘娘昨晚就没合眼。这个年纪了,今早起来,看着脸色就不大好。”
海枫微微点头,表示晓得了。
太后披着件厚实的狐腋大袄,一直坐在院子里等她,看见四公主进来,招手叫她坐到跟前。
“她们跟你告状了吧?没事,哀家没那么弱。这群良心叫狗吃了的,打量我老了,收拾不动他们。哼。”
“玛嬷息怒吧,伤身。”
“哀家倒算了,我从来能躲一点是一点,没怎么照顾过他们。可惜了你!从小这群生母位份不高的阿哥,哪个没受过你的接济?一个个如今翅膀硬了,不是小孩子了,就欺负到你头上来。哀家没正经念过书,都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们在书房里,听说一念就是三二百本书,竟读出白眼狼来!”
清早起来的晨光极有欺骗性,一眼望去金灿灿地,貌似暖和,其实凉气伤人。海枫好歹把太后扶起来,劝到屋子里坐着说话。
太后扶着她的手,边走边商量。
“哀家在大道理上,确实不怎么通。姑祖母还在时,就嫌弃我这个。但哀家亲疏远近,还分得清楚。你和五公主,是我最疼的两个孙女,阿哥们得往后站。尤其老八。还有他那个,飞扬跋扈的福晋。”
“听玛嬷这意思,内务府把底细探清楚了?”
“八阿哥聪明,八福晋可未必。她跟娘家闹得那么僵,安郡王府乐得甩手不管。她不是要求,不要陪房人口,多要银子当陪嫁吗?安郡王福晋,连个老妈子都没给她陪送。八福晋又不像你,事事自己动手也不挑,她架势可大,成婚后用的人,多是从民间新买的,口风都不严。”
太后动作之迅速,出乎海枫的意料。
一天时间内,就在八福晋身边,打开了缺口。
得到的消息,和海枫打探到的一汇总,立刻就显露出,八阿哥的破绽来。
家世不高,就是这点差。
难有忠心的手下。
八阿哥多年来苦心栽培,身边能信得过的,才四五个太监而已。
原来还有几个宫女,都被八福晋给收拾走了。
本就不富余的人手,更加雪上加霜。
“玛嬷,汗阿玛什么时候到?”
“说不好。但我请,他不会不来。”
康熙掐着午膳的时刻,过来宁寿宫,陪太后吃饭。
不过太后没给康熙逃避的借口,压根不准厨房上菜。
“皇上的主意,哀家知道了。横竖五公主也是打算明年出阁,早几个月不算什么。舜安颜要见五公主,哀家准的。当日在畅春园,见过一次的。五方楼,我点的头。别往四公主身上怪罪。”
康熙明知道,这是老人家替孙女背过错,又不敢戳破,含糊着答应了。
嬷嬷们看太后的眼色,这才敢把准备好的午膳端上来。
食不言,寝不语。
等都吃完撤下去,太后缓缓开口问道:
“听说,和贵人有喜了?月信没来。”
“太医院说,现在还摸不准。”
康熙已过四十不惑之年,在嫡母面前,说起新近宠爱的后妃时,总有点做贼心虚似的,底气不足。
太后倒是毫不在意,不住口地议论。
“十七八的小姑娘,头次有孕,知道什么?太子妃虽说跟她是族亲,都姓瓜尔佳。但和贵人既然都侍奉你了,那她就是太子妃的长辈。她俩遇上,相处着别扭。我派个人,去照顾和贵人吧。”
“多谢额涅挂心。”
海枫瞅准时机,给康熙解了围。
“汗阿玛交待儿臣的事情,差不多都办妥了。若合适,还是去乾清宫说方便。”
太后配合着海枫,便说要歇午觉,康熙带四女儿出宁寿宫时,比来时脸色,好看许多。
“既然太后开口,朕便不计较了。你好好办整顿吏治的差事。眼看着,裁撤冗余,办完了吧?”
“是。不仅六部,理藩院、宗人府、光禄寺、太常寺、大理寺等处,均裁了郎中、员外郎、笔帖式等等,各处二到十数人不等。总共去了一百三十三人。”
“还真不少。山西的案子呢?”
“布政使、原知府、现知府,还有巡抚,并几个知县,任内亏空的,限期补齐;然后该降级的降级,该议罪的议罪。”
康熙意味深长地,看了海枫一眼。
“不管谁当山西巡抚,那里都是陈廷敬管。朕知道,做官的有几个干净。这次,他算是为你杀鸡儆猴了。”
“都是为汗阿玛办事,陈廷敬知道轻重。”
“那个考试,准备得如何?”
“已经完备。”
海枫叫阿香过来,从她手中取过一个分量不轻的,香樟木匣子。
“李光地等四人,各自起草了一份。儿臣从里面筛选,再打乱顺序,自己又出一套题目混进去。于是一共出了三套试题,都是身为官吏,必要熟知的事项。还请汗阿玛过目。”
康熙叫梁九功把匣子接过来。
“朕回乾清宫细看。若没大差错,今年年底,地方官前来述职、衙门封印前,由他们四个,挨个考核过。答不上来的,明年降职、撤职,也都是你来主持。事情既然都说完了,你去忙你的吧。五公主的事”
海枫生怕康熙又使和稀泥大法,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赶紧开口截住苗头。
要真让他说出口,五公主白白受这一场惊吓。
“汗阿玛,儿臣身为姐姐,没能管好五妹妹,自责不已。玛嬷刚才说的,无非是心疼孙女的托辞。汗阿玛宽宏大量,不计较儿臣的过错;儿臣却不敢厚颜无耻。整顿吏治的事,汗阿玛叫哪位兄弟顶替我,如何?”
康熙给随行在身旁的梁九功一个眼色,很快海枫和康熙身边,随从都站到三丈开外处。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胡话?整个朝廷,上上下下的衙门,你得罪了一个遍;山西的大小官吏,也已经折进去;试题出完了,年终考核一过,评完优良,这事就算办完。朕给他们四个论功行赏,你是朕的女儿,难道还能叫你白白辛苦?朕到时候,要封你,为固伦公主。”
“那五妹妹.”
康熙对前天的意外,已经不感兴趣了。
反正,又没真的出事。
“真要查下去,外头反而议论得更厉害。五公主名声受损,佟家脸上也不好看。朕叫慎刑司,慢慢查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