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无差别地倾泄在,北方广袤的平原上。
康熙的御驾,寸步难行。
山东巡抚李炜千算万算,算不到这数十年不得一见的极端天气。他把皇帝会经过的路上着意修饰过,贫民全部迁走,自认为饥荒的消息有大阿哥帮忙遮掩,绝不会传入皇上的耳中。
所有奸计,都随着倾盆雨水,汹涌河水,被冲刷殆尽。
无定河堤,垮了。
康熙紧急改道,要去看望沿岸受灾的百姓。
佟国维和大阿哥刚指使手下人,拿太后说事,劝阻了康熙两句,就被严厉申饬,差点丢掉官职。
这一夜,一行人停留在,李炜精心打点出的宅院里。
雨势时不时地增强,减弱,变化多端,却不见停。
芙蓉鸡片,葱烧海参,诗礼银杏,蜜汁梨球。
“汗阿玛,儿臣知错了。”
“这种紧要东西,能拿到大阿哥面前翻吗?数目记在脑子里,不就完了?这点聪明劲儿都没有?你几个妹妹,全是过目不忘的本事!还有你那个弟弟隆科多,嘴上没个把门儿的,惹得四公主对佟家,正眼都不肯瞧!老夫真是,没有在儿子上的运气!”
鲁菜博大精深,可以上筵席的,何止一二百道。但李炜不敢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炫耀奢华。几经删减后,出现在康熙晚饭桌上的,就这四道菜。
大阿哥挤眉弄眼,忍住没有数落他。
“剩下的,叫李炜出。办事没方寸的东西。闹出人命,给御史抓住把柄,连带出多少关系。如今,得赶紧把这事了结了。汗阿玛高高兴兴出来拜佛,要是从我这扫兴,别说郡王,贝勒我都当不上!”
“你,你有没有脑子!”
佟国维在屋里气得乱转,眉毛胡须,没一根在原位上。
一封密折,狠狠摔在他的脸上。
“儿臣识人不明。”
“倒连累我,在汗阿玛面前挨骂。你肯定,跟李炜这么说的吧:‘有大阿哥在前头挡着,你怕什么!放手去做便是。’我猜的,对不对啊?”
“一句识人不明,就完了?这里只有朕和你父子相对,还不说实话吗!”
“眼下咱们就别窝里斗了。把这道坎儿迈过去,我先把郡王保住。这要是迈不过去,我反正是汗阿玛亲生的儿子,虎毒不食子。就看大国舅为国捐躯的功劳,能保佟家多远吧!”
那碗开胃的汤,最终被大阿哥接过,李炜战战兢兢地退出去,剩下的皇子们,由三阿哥带头,逐个告退。
叶克书还要再争辩几句,大阿哥的亲随早看出主子的眼色,一把将那本册子,夺过交给他。
“是,儿臣多谢汗阿玛开恩。”
“汗阿玛恕罪!”
二三十位肱骨文武大臣,站在门外的走廊下,干等着。
叶克书听见,很快便明白了大阿哥的意思。
“山东巡抚,你多次举荐他。说这人能干。”
大阿哥在漠北打仗时,有什么吃什么。对亲随准备的几个馒头和酱牛肉,毫不客气,三下五除二,就把晚饭给对付了。
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事?
索额图,恨不能活吞了自己!
“不对吧。如今细想,都能对上。”
“你自己看!这是广西御史参奏山东巡抚的折子,一条条,一桩桩,列得明白。你搂着外室小妾,在私宅里寻欢作乐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今天无定河畔,灾民啃树皮,吃观音土的情形!”
只有在一些极私密的场合,只有皇室中人时,他被这样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