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兰思索了好一阵子，重新又说起郭嬷嬷临终的良言。

多布实在爱她满面红晕的样子，忍不住抚摸了脸颊一小下。

她俩坐在桌边，长久地没有交换语言。

“公主殿下。我永远忘不了，那年您在青城行宫，说过的话。皇上这盏明灯，如今，确实是光芒万丈，火焰，可以烧死任何靠近的飞虫。但是，灯，烧的是蜡烛。没有不灭的蜡烛。烧到最后，再弱的风，也能吹灭。我要珍重自身，省着点烧，活得又细又长，等着看公主殿下，光芒万丈的那一天。”

“明年二月，又要大挑秀女了。到时皇上才四十五岁，也没有很老。公主是否要，早做打算，免得这盘好棋，又得重新布置一番。”

马车平稳地驶出东华门后，济兰才开口说话。

“那个转世，六世达赖仓央嘉措，他会如何？”

母亲值得一些边界感和尊重。

宜妃很罕见地没有搭理外甥女，一个人也不带，独自回房。

董嬷嬷明显也是这么想的，早预备好了大毛衣服，海枫一出来，就给她披上。

海枫回到自己和多布的房间，阿香倒好木瓜汤给她泡脚，海枫回味着一天里见到的人，发生的事，逐渐犯困。

“就是，桑结嘉措，隐瞒五世达赖已死，还勾结噶尔丹的事。汗阿玛真是动了大气。原来五世都转世十六年了。叔祖派人去拉萨，都已经调查明白。桑结嘉措弄了个长得像的喇嘛，对外宣称五世长期闭关，还弄了两个化身喇嘛，帮自己抓牢权力。欺君十六年之久，汗阿玛要是不收拾他，如何面对天下人？”

“他已经在布达拉宫，由桑结嘉措支持着，举行过坐床仪式。汗阿玛讨厌桑结嘉措，连带着也不待见他。要我说，他恐怕，吉凶尚未可知。”

“额涅……”

“大约，我是真的老了吧。枫儿，郭嬷嬷，就是，我的姑祖母。她去年，自知即将寿终正寝。宫里的规矩，是不许宫女死在宫闱内的。她就回了阿玛家。临走前，她跟我说了些，赫舍里皇后的事情。”

“冷呀。”

多布吓唬她，作势手就要往衣领子里伸，海枫笑得前仰后合，拼命躲闪。

他身上残留一点点室外的寒气，海枫被弄得有点痒，一扭脖躲了过去。

旧的生命，只能黯然退场。

“房中舒泰她们都打点好了，公主回去，色色都齐全。”

接受不了，要么离开，要么死亡。

红颜弹指老。

海枫有很多话想问，最终，全部咽进肚子。

海枫想陪母亲睡一晚，结果被济兰撵出来。

她匆忙出去，看见的，是满面寂寥的姨母，和不喜不悲的母亲。

公主府离紫禁城是真的太近。还没说几句话，她们就到了。

“那就是说……”

多布说话时已换完寝衣，一头倒在海枫身畔，手立刻把她圈在怀中。

“乾清宫吵了一整天，说来说去，只有一个事：西藏，打，还是不打。”

1豆卢贵妃：豆卢是姓氏，她是鲜卑族人，唐睿宗李旦的妃嫔，曾有段时期非常受宠爱。不过李旦的后宫很乱，所以豆卢贵妃要求她的伯父帮忙请旨，出宫生活了。她本人人品似乎不错，还抚养过幼年丧母的李隆基，唐玄宗登基后对她礼遇有加，赏赐很多东西。豆卢贵妃活到七十六岁死去，他还辍朝三日表示哀悼。

2仓央嘉措的事情，简直可以写一本书出来，这里捞一些比较关键的说：他完全就是一个被凭空卷入政治斗争的普通人。甚至他小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六世。他虽然很早就开始修行，但他的那个教派，不禁止僧侣结婚，所以仓央嘉措早就有爱慕的女子。结果忽然一个晴天霹雳，他被抓去布达拉宫坐床（继位的仪式），强行被改变教派，禁止他有世俗的情感，把个少年弄得非常扭曲。他就照样到尘世间玩耍，和爱人见面。后来就因为这个，被对家抓住把柄，向康熙上书，要求废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