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惹祸牵旧案
瞧着养四娘,李惟俭不由得想起史书上记载的靠山妇来。瞧此女形状,腰挎雁翎刀,可不就是个活脱脱的靠山妇?
当下李惟俭略略拱手,笑道:“久闻四娘子大名,这亲戚家中出了是非,还请四娘子帮着断一断。”
“好说。”那养四娘极为爽利,待听罢李惟俭说过案情后,便蹙眉道:“只一个物件儿,旁的线索一概全无,这案子查起来只怕是难了。”又看向凤姐儿道:“不知二奶奶可有疑心之人?”
“我哪里有什么疑心的——”说到此节,王熙凤忽而怔住,想起先前见过的那慌慌张张小丫鬟来,因是便蹙眉道:“说来还真有一个。先前见了个小丫鬟,那小丫头见了我慌慌张张就跑。好似是赵姨娘屋里的小丫头?”
平儿记得清楚,在一旁道:“是,名叫锦云的。”
凤姐儿恼道:“说不得就是锦云那贼丫头丢的,看我不打死她!来呀,去将锦云唤来!”
“且慢!”养四娘不慌不忙道:“如今还不好说,李伯爷既请了在下来查,还请这位二奶奶一概交给在下处置。”
凤姐儿心下不痛快,可瞧着李惟俭的面上只得道:“那就单凭四娘子处置。”
养四娘便道:“如今园子还封着,我看内中仆妇、丫鬟,分作各房挨個提来问话,之后再寻宅子里的其他仆妇。”
李惟俭与凤姐儿应下,那养四娘领着人便在议事厅设下公堂,一人问话,一人提笔落墨,养四娘黑着一张脸吓唬人,只把被提来的丫鬟、仆妇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
凤姐儿虽一早当家,可换的只是各处关隘处的管事儿,其余规矩虽也整饬了,却并不如何严厉。
贾家下人偷奸耍滑惯了,如今见了官自然心下惴惴。便有那沉不住气的,生怕自己阴私被揭开,忙不迭偷偷说了旁人的阴私。
李惟俭眼看养四娘极有法子,也就放下心来,转头儿自东角门回了伯府。凤姐儿惦记着二姐儿,看了片刻便也回返了怡红院。不料方才歇息片刻,便有小丫头寻来:“二奶奶,我们姑娘生气了,要打发入画姐姐出府呢!”
凤姐儿方才哄了二姐儿,闻言顿时蹙眉不已:“这是怎么话儿说的?”
原来听闻凤姐儿领着人抄捡了秋爽斋,临近的暖香坞上下人等自是慌张。有那问心无愧的,只管将自己物件儿拾掇规整了,那心中有鬼的,说不得便惶惶不安起来。
四姑娘惜春虽年幼,却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眼见入画手足无措,恨不得立刻回厢房去拾掇,这心下就起了疑。当下给了入画方便,又悄然缀将上去,随即隔着窗子便见入画自箱底翻出来好些金、银稞子不说,另有一双男鞋来。
惜春顿时黄了脸儿,快步入内扯着东西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入画嗫嚅半晌,只得实话实说道:“是蔷二爷赏我哥哥的。因我们老子娘都在南方,如今只跟着叔叔过日子。我叔叔、婶子只要吃酒赌钱,我哥哥怕交给他们又了,所以每常得了,悄悄的烦老妈妈带进来,叫我收着的。”
正此时,探春来了。
惜春气得发抖,说道:“我竟不知道。这还了得!三姐姐来的正好,你快将她逐出去,我这边厢可留不得这等有心思的。”
探春就道:“你哥哥跟着蔷哥儿,蔷哥儿又没营生,哪里来的这般多赏赐?”
入画嗫嚅着说不出话来。这积攒的金银,大半都是宁府在时尤氏赏的。后来宁府没了,中间消停了好些年。到了今年,贾蔷也不知做了什么营生,忽而就发迹了。入画的哥哥随着贾蔷,三不五时便得了赏赐,因生怕自己胡乱销了,这才送到入画处。
是以这入画说的虽是实话,却不尽不实。
见探春问不出来,惜春便叫嚷着:“去喊凤姐姐来,这丫鬟我不要啦!”
入画顿时骇得跪地连连叩首。
探春于心不忍,扯着惜春道:“就这一回错处,不好就赶了出去。”
惜春却道:“哪里就这一回?三姐姐不知,入画背着我与珍大嫂子私底下往来的勤快着呢,也不知是不是谋算着将我给卖了!”
惜春的身世一直是其心病,所以先前十来年与宁府素来不大亲近。待宁府没了,惜春心下去了块垒,整个人也欢快了不少。偏那尤氏不知谋算什么,三不五时便来拉拢她身边儿的丫鬟入画。
探春赶忙掩了惜春的口嗔道:“这话可不好胡吣。”
当下瞥了入画一眼,见其虽哭得可怜,却也不曾辩驳,心下便有了数。于是打发小丫鬟去请凤姐儿,待凤姐儿到得暖香坞里,便见入画跪在当间,惜春冷着脸满脸不痛快。
凤姐儿问过情由,不禁笑道:“俭兄弟刚请了养四娘来,不想养四娘还不曾盘查出什么,反倒是贾四姑娘查了出来。”
那入画求告道:“二奶奶,我不敢扯谎。二奶奶只管明日问我们奶奶和蔷二爷去,若说不是赏的,就拿我和我哥哥一同打死无怨。”
凤姐儿瞥了其一眼便道:“这个自然是要问的,可即便是赏的,你也有不是。谁许你私自传送东西的!你且说是谁作接应,我便饶你。下次万万不可!”
惜春心下厌嫌至极,一想到贴身丫鬟入画竟听尤氏的话,惜春心下就极不自在,因是冷声道:“嫂子别饶她这次方可。这里人多,若不拿一个人作法,那些大的听见了,又不知怎样呢。嫂子若饶她,我也不依。”
先前在秋爽斋闹了一场,如今养四娘都来了,凤姐儿业已将自己摘了出去,过后算是对邢夫人、王夫人有了交代。既如此,她自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道:“素日我看她还好。谁没一个错,只这一次。二次犯下,二罪俱罚。”
顿了顿,又问:“但不知传递是谁?”
惜春恨极了,说道:“若说传递,再无别个,必是后门上的张妈。她常肯和这些丫头们鬼鬼祟祟的,这些丫头们也都肯照顾她。”
凤姐儿记下,说道:“既如此,明儿我就下了她的差事就是,四妹妹快别气了。”
惜春见她如此说,不好再说旁的,只得气恼着应承下来。
转过天来,凤姐儿一早寻了王夫人、邢夫人说请了养四娘来查案之事。王夫人面上没说什么,邢夫人倒是嚼舌道:“家中事自己查就是了,又何必劳烦外人?”
凤姐儿就道:“不查清楚了,我心下这冤屈可解不了。大太太不必忧心,那养四娘是办老了事儿的,断不会将家中阴私传扬出去。”
邢夫人没了话,王夫人就道:“总归是你掌家,你自己拿主意就好。只有一样,往后断不能再生出这等事儿来,不然我定去寻老太太说道说道不可。”
凤姐儿笑着应下,出来面上便冷若寒霜。与平儿说道:“都是经年累月识得的,谁还不知道谁?偏做个样子来恶心人!”
平儿就道:“要我说,也是奶奶太过纵着下头的,往后严苛些,总不好再给太太挑了毛病。”
凤姐儿冷哼一声道:“我自然知道。”
方才转到大观园门前,便有个婆子急匆匆而来,瞥见凤姐儿,赶忙凑过来道:“二奶奶,案子查出来了,那锦云全都交代了!”
“果然是这贱婢!”
凤姐儿领着平儿赶忙去那议事厅里,到得内中便见养四娘不慌不忙的喝着茶,下头站着的锦云面如土色。
见得凤姐儿,锦云吓得噗通一声跪倒:“求二奶奶饶命,二奶奶饶命啊!”
“平儿,扇她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