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俭笑问:“妹妹可曾想过,为何前宋时可征赋税这般多?偏到了前明、大顺时就征不得这般多了?莫忘了前宋人口、疆域可都比不得前明与大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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亏着李惟俭打马疾驰而来,方才进得园子里,外头便淅淅沥沥掉起了雨点。香菱正在一处水榭投喂鱼儿,眼见李惟俭到来,赶忙迎了过来。
化工方才起步,李惟俭记得的化工知识就那么点儿,全然不知怎么造亚硝酸盐。早前倒是尝试过,做好的红烧肉装进罐头里,不经处理,天热的话一周左右就要发胀。
黛玉只道是准备北巡时的路菜,很是上了几分心思,又生怕口味不好,便寻了邢岫烟帮衬。于是每日里邢岫烟先去得内城的铺面巡视一番,随即便来了李惟俭的老宅试着制各类路菜,再由下人高温处理过封装。
黛玉蹙眉道:“我怎不知?不过前宋时交子横行,后人都说此为朝廷盘剥小民之恶举。”
今儿……李惟俭思忖半晌,这才晃过神来道:“诶呀,真个儿忘了个干净!”
“你打你打!可叹我瞎了心,竟嫁了你这般窝囊废。外头什么本事都没,连皇商底子都丢了,偏在家里就有了能为!”
李惟俭蹙眉道:“哪儿来的鸭子?”
李惟俭干脆吩咐转道绕行,马车自西便门出来,直奔海淀而去。出城不远,眼见阴云漫布,李惟俭干脆弃车骑马,领着随从不过大半个时辰便到了静园。
黛玉笑道:“原本要寻四哥商议一番,这生儿该如何过呢,可巧四哥昨儿留在了家里。晌午时我寻晴雯、香菱、琇莹商议了下,大家伙凑了二十两银子,买了些东西不说,还请了邢姑娘来。虽说不好大操大办,可咱们关起门来总要自己个儿热闹一番。”
雪雁寻了衣裳来,待李惟俭换上,雪雁铺展着半湿的常服道:“老爷这衣裳该换了。”
薛蟠虽曾仗着酒胆,顶撞过两三次,可每回都如今日这般,闹到最后薛蟠不敢下手,没得软了骨气,反倒是那夏金桂越发长了威风。
当下负手而行,不片刻到得主宅里。此时雨势渐大,伴着电闪雷鸣。入得正房里,便见黛玉、晴雯、琇莹与紫鹃正围坐着抹骨牌。
黛玉道:“不过是金、银、铜钱。”
李惟俭回过神来,眼见黛玉面上带着认真,思量了一番便道:“妹妹可知何为钱财?”
李惟俭莞尔笑道:“妹妹倒是好心思。”
可上个月尝试一番,李惟俭发现巴氏杀菌处理过的罐头顶多维持一个月,时间再长就要变质……这哪儿行啊?李惟俭向来都是走一步看三步,这马口铁罐头既释放了钢铁产能,又能提供大顺军需,简直就是利国利民!
于是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又弄了高温蒸汽釜,经此工艺处理过的马口铁罐头,莫说是保存半年,便是二、三年都没问题。
今日是天贶节,李惟俭的生儿。
琇莹顿时颔首附和:“正是正是,我还不曾捞回本儿呢。”
那夏金桂能舍了脸面,薛家上下却是要脸面的。且又与夏家有着老亲,今时今日薛家又远远比不上夏家,是以薛姨妈与宝钗便只能忍气吞声。
李惟俭笑道:“路菜,滋味不重一些怕是存放不久。”
李惟俭挑开帘栊观量了眼,随即打发丁如峰去探寻。那丁如峰方才过去,就见那汉子怪叫一声自三楼倒栽葱下来,啪叽一声砸在地上,引得围观人等四散而去。
进得自家二进院儿里,遥遥便听得哥哥薛蟠正与嫂子夏金桂吵嚷不休。
“四爷。”
晴雯吃了打,作怪一般诶唷唷叫个不停,知李惟俭有话与黛玉说,便扯了香菱道:“太太要寻四爷说话儿,不如咱们将这一圈打过了再说,左右下了雨什么都做不得。”
“要办厂子,总要雇请人手,这城中无业的百姓便多了条活路。生产出的罐头,既可让边远之地的富户尝鲜,又能满足军需。而不拘是铁厂、农户还是雇请的百姓,赚了银钱总要上缴赋税,如此一来岂非有百利而无一害?”
黛玉蹙眉斥道:“休要胡说,旁人的家事,好端端的怎么扯上四哥了?”
黛玉朝外观量一眼,讶然道:“怎地顶着雨来了?”顿了顿,看向李惟俭意味深长道:“显是邢姑娘上心了。”
李惟俭这处新到手的园子便囊括了一处小小海子,东面高耸峻峭,西面平坦,北面有海子,南面有河水。内中萱堂亭榭十几处,另有三进主宅一处。
李惟俭摇头:“妹妹莫忘了前宋时可有交子。”
今日又制了几样,邢岫烟想着过会子还要往海淀园子去,便带了几样随身。可巧出门便撞见回返的宝钗。
宝姐姐蹙眉不已。自打碧莲送归家中,夏金桂又吵闹了数次,气得薛姨妈母女惟暗自垂泪,怨命而已。
这实学院到了这一步就可以了,至于剩下那几个自命清高的,李惟俭实在懒得理会。真真儿是不知所谓,外头人本就当实学科举是幸进,偏这几个自己当自己是清贵翰林!既如此,那就一辈子清贫自守吧。
李惟俭顿时哭笑不得,本该理所当然的经济学原理,偏到了黛玉这儿就说不通了。
“嗯。”
琇莹眨眨眼,说道:“也不怪琏二爷这般行事,二奶奶太过刚强,听闻早先琏二爷想要与平姑娘同房,都要哄了二奶奶高兴,便是如此也不过一年三两回。要我说,二奶奶刚强的有些过了。”
“我就是这么一说,四爷将太太宝贝得什么的也似,又哪里会想旁的?”
黛玉思量半晌,颔首恍然道:“原来如此……可这与四哥要办的罐头厂又有何干系?”
“嗯,妹妹想的周到。”李惟俭思量道:“如今还剩半月光景,我看不妨多弄一些。”
北巡走走停停,要紧的是与蒙兀王公会盟,又不急着赶路。此时开个罐头厂子,待造好了送几车往行在去,说不得圣人一高兴,这罐头厂就又是一门好营生。
丁如峰撇嘴道:“那些衙役机灵着呢,这事儿本就跟顺天府无关,又哪里会这会子往前头凑?”
思来想去,李惟俭总算想起了巴氏杀菌法。说白了就是维持恒温八十度,食物放里头维持十五秒,这样就可以将绝大多数细菌杀灭。
晴雯讥诮道:“还不是琏二爷没本事?若换了四爷,你看二奶奶敢不敢这般刚强!”
黛玉神色如常,晴雯喜眉笑眼的,倒是琇莹愁眉苦脸,搭眼一瞧,这憨丫头面前的钱匣子里空空如也,差不多都快输光了。
香菱招呼过了,便随着李惟俭往东行去。行不多远,李惟俭忽而驻足,扭头便见北面海子里游弋着百多只鸭子。
正待此时,外头的晴雯招呼一声道:“四爷、太太,前头传话说邢姑娘到了。”
李惟俭纳罕道:“妹妹寻我有事儿?”
黛玉笑道:“正要与四哥说呢,同样两份红烧肉,四哥处置过的那一样到如今七天了,瞧着一如往常。那径直放进铁皮罐子里的有些发胀了。”
几个姑娘家吵吵闹闹,李惟俭便扯了黛玉往东梢间书房。二人相对而坐,黛玉便问:“那后来呢?”
李惟俭的罐头厂子还在谋划中,生产罐头的地方便放在了老宅。此事也不曾交代内府属吏,又有心锻炼黛玉掌家之能,因是便交由黛玉打理。
李惟俭便简短截说,将昨儿的事儿说了出来。
黛玉笑道:“四哥是文官,坐马车也算合适。”顿了顿,又道:“昨儿是被事儿绊住了?”
香菱哭笑不得道:“你还想捞回本儿?小心连下个月的月例银子也输个精光!”
李惟俭搭眼看去,那官服深一块、浅一块的,果然该换了。此时印染技术太过原始,簇新的料子过上十几水便要掉色,越是鲜艳的颜色越是严重。偏大顺从明制,官袍多是红色打底儿,因是每年单是这官袍就要花费不少银钱。
又是一声雷鸣,黛玉眼见李惟俭身上半湿,赶忙吩咐道:“雪雁,去给老爷寻一身干爽衣服去。”
当下紫鹃伺候着李惟俭净手,晴雯又奉上茶水,李惟俭施施然落座下来,揉着大腿道:“这骑马可是苦差啊,这才四十里便觉大腿好似就要磨破了,回头儿北巡,我看还是坐马车得了。”
旧事重提,薛姨妈又犹豫不决。搬出去倒是容易,可薛姨妈还记挂着薛蟠,生怕薛蟠被那泼妇也似的夏金桂磋磨了。
薛姨妈擦了擦眼泪,忽而瞥见莺儿手中的罐头,禁不住问道:“哪里来的铁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