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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连环计(第2 / 2页)

宝琴在一旁笑着劝说道:“四哥哥,兰哥儿左右无事,你瞧这脸色也逐渐好转了。方才王太医诊治过,都说了无大碍,四哥哥又何必揪着不放。”

李惟俭恼道:“你知道什么?这要是让大姐姐知道了,怕是我得吃不了兜着走!”

话音落下,李纨板着脸转过屏风来,李惟俭、宝琴、贾兰赶忙见礼。李纨仔细观量了贾兰一眼,眼见亲儿子果然无恙,又瞪了李惟俭一眼,这才快步落座,气哼哼道:“甫一回来便听兰哥儿中了毒,俭哥儿,你这是要闹哪样儿啊?”

李惟俭正色道:“为大姐姐与兰哥儿日后计,将王氏关进家庙!”

“啊?这……”

李惟俭说道:“大姐姐心善,又是个藏不住事儿的,是以我才寻了兰哥儿计较。好歹这事儿算是成了一半,就看明日结果了。”

李纨不知所措,好半晌才道:“何至于如此啊?”

贾兰过来扯着李纨的胳膊道:“妈妈不知,先前林姑姑被换了太医,下的都是虎狼之药,随即便被祖母又换了回来;其后林姑姑药膳断断续续,这可都是太太背后做的手脚。

舅舅没发迹前,我与妈妈过的是什么日子?想要自己个儿的份例都要使足了银钱才能得了。父亲为二房嫡长,我为嫡孙,太太何以苛待我们母子至此?亏得舅舅发迹了,咱们日子才好过了几年。

先前老太太下了太太管家差事,说不得来日二房便要分家出去。若来日还是太太管着,咱们哪里还有如今的好日子?”

李纨憋闷半晌道:“再如何,也不好害人啊。”

贾兰说道:“舅舅说了,大丈夫当断则断,不可有妇人之仁。”

李纨气恼,指着李惟俭道:“看看你把兰哥儿都教成什么样子了!”

李惟俭笑道:“这不挺好?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大姐姐,这世道君子可不好过啊。”

李纨叹息一声,没再纠结此事,只道:“好歹也要知会我一声儿,哪儿有你们两个就办了的。”顿了顿,又道:“如今又该当如何?”

不用李惟俭发话,宝琴就道:“大姐姐与兰哥儿只管在伯府住着就是,王府那边厢暂且告上几日假就是了。”

此时红玉进来,笑着道:“大奶奶,后头的院子拾掇了。”

李惟俭生怕李纨再唠叨,赶忙打发贾兰道:“吃好了就跟你妈妈去安置了。这几日先憋着吧,过几日再露头。”

贾兰应下,扯着李纨往后头去了。

此时傅秋芳去自己院儿小憩,旁的姬妾各执其事,正房里便只余下李惟俭与宝琴。

“四哥哥——”宝琴上前乖巧为其揉捏肩头。

李惟俭随口道:“琴妹妹不怪我心狠手辣?”

宝琴就道:“荣府太太视四哥哥为仇寇,仇怨早已结下,大姐姐与兰哥儿又在荣府,四哥哥不斩草除根,来日只怕一直要惦记着。”

李惟俭舒了口气,闭目探手擒了宝琴的小手。宝琴又道:“再说荣府老太太还是明事理的,心下又早就对太太不满,断不会因此与四哥哥交恶。”

“嗯。”

宝琴揉捏两下,问道:“是了,四哥哥先前应承了老太太,林姐姐果然要从贾家出嫁?”

“呵,”李惟俭笑道:“先前是答应了,如今又出了这等事,我便是反悔,老太太也说不出什么。再者说了,就算要从荣府出嫁,我也没说这几日就送林妹妹去荣府吧?待上月余,临出嫁时再回去,老太太也只能说我宽厚。”

宝琴赞道:“以二嫂子的手段,有月余光景缓冲,定然早就将各处换成了自己认。四哥哥又与二嫂子交好,如此也就万无一失了。”

李惟俭暗道,何止是交好?还接连交好了两回呢。

过得半晌,宝琴又道:“只可惜了那十万两银子。”

李惟俭睁开眼笑道:“小财迷。老泰山临终前可没说那银子是林妹妹的嫁妆。当日老泰山心知肚明,这十来万银子就是林妹妹的养育银子。只有将贾家喂饱了,又不提及是嫁妆,再瞒了赐婚之事,林妹妹方才有惊无险捱到了今日。”

宝琴心下不无艳羡道:“真好,林姐姐此番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李惟俭想起黛玉那似泣非泣的眸子来,心下不由得一荡,恨不得即刻就到了正日子,也好将林妹妹迎进家门。

于是李惟俭道:“过了明日,这婚事也该操持起来了。”

宝琴笑道:“头晌我还跟傅姐姐商量了呢,都说不知如何操办,便去后头问刘婶子。婶子再如何也是见过世面的,提点了几句都在点子上。四哥哥放心,这婚事定然出不了差池。”

李惟俭含混应了,心下不禁愈发念着黛玉。

这日夜里,荣府打发了几遭人来过问贾兰庆幸,都只被李惟俭回了,只道‘幸而无恙、人还没醒’。

待到上更时分,薛姨妈这才与宝钗离了王夫人院儿,往东北上小院儿而去。

此时夏金桂业已搬走,这宅院便只剩下薛姨妈自己个儿住。母女二人入得内中,薛姨妈愁眉苦脸道:“我的儿,你姨娘今日情形,怎的让我想起当日来了?”

“当日?”宝姐姐不解。

薛姨妈就道:“当日文龙得罪了俭哥儿,其后也是一环套一环,生生将咱们家皇商底子剥了去。如今你姨娘百口莫辩,又被老太太下了掌家的差事,这……往后只怕不大妙啊。”

宝姐姐心下气馁,情知妈妈又要首鼠两端。当即说道:“老太太年事已高——”宝姐姐四下观量了下,低声道:“——说不好听的,谁知还剩下几年?如今大房承嗣袭爵,凤丫头又将掌家权夺了去,往后老太太一过去,二房只怕就要分家别过。”

薛姨妈忙道:“我催着你与宝玉,图的是荣国府。若二房果然搬出去别居,你姨丈不过是学政,这往后……”

宝姐姐娴静道:“妈妈怕是忘了贤德妃。可惜贤德妃所产皇子不曾坐住,不过既然生过了一胎,来日说不得还能再生个一男半女的。皇后去的早,圣人一直虚着皇后之位,不然贤德妃说不得就晋了贵妃娘娘。

来日如何谁也说不好,若果然晋了贵妃,那宝兄弟可就是国舅老爷。圣人说不得会赐下爵位来呢。”

顿了顿,又道:“如今凤丫头与姨娘势同水火,老太太审时度势,这才有分家之意。不然有贤德妃这般臂助,老太太如何舍得让两房分开?”

薛姨妈兀自不放心道:“话是这般说,可宫中最是熬人。我的儿,万一……”

宝姐姐无奈道:“妈妈,落子无悔啊。此时再要首鼠两端,莫非妈妈要我学伯府的傅姨娘不成?”

那傅秋芳可不就被亲哥哥拖成了老姑娘?心心念念一直想攀高枝,结果落得个纳入李家为妾室的结局。

薛姨妈叹息一声道:“怎么就这么难呢。”

宝姐姐心下酸涩,错非当日薛姨妈以富贵眼看人,她今日便是伯夫人,说不出的尊贵,又何必守着个废物一般的宝玉?

……………………………………………………

夜,大明宫。

今儿是吴贵妃寿诞,圣人特意让其在大明宫里办了寿宴。因着老太妃缠绵病榻,是以也不曾舞乐,只一众嫔妃聚在一处吃酒嬉闹。

吴贵妃端坐上方,元春便在其下首处。此时有宫人悄然凑过来,与吴贵妃耳语了几句,吴贵妃顿时面上讶然,问那宫人道:“果然?”

宫人忙道:“贵妃娘娘,方才卫女官说的,定然做不得假。”

吴贵妃点点头,旋即意味深长的瞥了元春一眼。后宫自是以吴贵妃为尊,其下便是贤德妃元春。自打元春诞下皇子,吴贵妃便视其为敌手,也亏得那小皇子不曾站住,不然来日如何还不好说呢。

下头的李嫔最会瞧眼色,眼见吴贵妃乜斜了元春一眼,顿时笑道:“姐姐可是得了什么信儿不成?不妨也说来让姊妹们一并听个有趣。”

吴贵妃捧着酒盅笑道:“也算不得什么信儿……只是卫司药方才入宫禀报了一桩事儿。”

元春顿时抬头看向吴贵妃。那卫菅毓随在黛玉身边儿,如今就在贾家,吴贵妃此时提及,定然与贾家相关。

元春紧忙笑道:“想来与我家相关了,莫非是宝玉又犯了糊涂不成?”

宝玉连番荒唐事,一并被那卫菅毓传入宫中,元春时常怄,奈何不论如何反复叮嘱王夫人,那宝玉就跟扶不起的烂泥一般,总是犯下一桩桩糊涂事。

吴贵妃笑道:“这回却不是宝玉了。”

元春略略放心,想来是园子里有什么趣事?

李嫔笑问:“不是宝玉?那倒是稀奇了……卫司药每回入宫,十回里倒有七八回说那位宝玉的荒唐事儿呢。”

吴贵妃笑道:“许是此前年岁小,一时不明是非也是有的。如今这几个月一直都相安无事,妹妹可不好揪着过往不放。”

李嫔朝着元春略略欠身道:“哟,那可是我的不是了。不过是顺嘴的笑谈,贤德妃可莫要与我计较。”

元春笑道:“一说一笑的事儿,我又怎会上心?倒是妹妹家中的姊妹,须得好生管束了。我怎么听闻,你那妹妹与一戏子夜奔而出……”

李嫔变了脸色,咬牙笑道:“舍妹年岁小,也是不懂事。不过方才要出家门,便被家中亲长拦了下来,总算没辱没了闺名。”

元春笑而不语,都要跟戏子夜奔了,哪里还有什么名声?

李嫔紧忙问道:“既不是宝玉,那这回又是什么事儿?”

吴贵妃笑道:“头晌戴公公下了赐婚旨意,谁知贾家好似颇为不满啊。这到得晌午,竟拦了竟陵伯去过问,说这指婚一事为何隐瞒不报。”吴贵妃看向元春道:“元春妹妹,令母好大的威风啊,连圣人旨意都敢指摘了?”

元春慌了,忙道:“母亲定是糊涂了,绝非存心妄议。”

吴贵妃摇头道:“妹妹莫急,此事你与我可说不着。卫司药将此事业已奏明了圣人,妹妹有辩驳的功夫,不如去寻圣人解释吧。”

元春面上一白,紧忙起身一福:“多谢姐姐告知。如此,妹妹少陪了。”

说罢领了宫人急忙忙朝着西暖阁寻去。

一路到得西暖阁,与那戴权求肯了几句,戴权入内通禀,旋即引了元春入内。

元春入得内中径直跪在圣人面前,求肯道:“求圣人宽宥,母亲也是一时糊涂,话赶话的,并非指摘圣人。”

圣人抬眼瞥了元春一眼,随手将一封纸笺丢将下来,疲惫道:“你自己个儿瞧瞧吧……为了十万两银子,你那母亲竟要将林如海遗孤生生养死。亏得如海先前上遗疏求肯,求着朕暂且将赐婚之事隐瞒下。朕本道如海病入膏肓,行事太过小心。谁料世间果然有这般蛇蝎心肠的妇人!你看仔细了,你那好母亲都做了什么!”

元春战战兢兢捧了纸笺,赶忙仔细观量。这不看则已,一看之下顿时气急。她方才出了月子没几月,身子骨一直虚,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双手撑了地方才不曾栽倒。

喘息一番,赶忙求肯道:“妾身也不知母亲竟如此糊涂!圣人,妾身这就书信一封,定要让祖母好生管束了。”

“那是你家中事务,朕懒得管。”说话间圣人起身负手而行,道:“只是这等蛇蝎妇人,不罚不足以平朕心!朕明日便让贵妃下懿旨,夺了她的诰命,算作小惩。来日若再敢如此,朕定严惩不饶!”

元春伏地叩首:“多谢圣人宽宥,多谢圣人宽宥。”

刻下元春心下悲凉至极!她在这宫中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偏家中不曾帮衬不说,还屡屡拖其后腿。圣人本就不待见她,往后能否再留下皇子还两说,且吴贵妃愈发咄咄逼人。

为今之计,说不得只能攀附以求自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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