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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偷腥(第1 / 2页)

不片刻,尤氏先来,随即贾琏与贾蔷一道而来。贾母许是念及贾敬岁数比自己还小些,念及有朝一日便要撒手人寰,便搂了尤氏大哭不已。见了贾蔷,又是痛哭一场。

贾敬与贾政、贾赦同一辈,又出自东府,论起来东西二府算不得太亲近了,贾代善、贾代化不过是堂兄弟,贾敬不过是贾母的堂侄。

因着贾珍、贾蓉流放,东府只余下的还不成器的贾蔷,这如何治丧就成了问题。

大老爷贾赦这些时日修养得有些成效,却依旧不良于行,因是贾政得了信儿告假回家,与族长贾琏商议一番,寻思这发丧的事儿总要落在荣国府头上。

一来,承嗣落在荣国府贾琏身上;二来,族田、铺面并东府的庄子如今都在荣国府,若荣国府不管,只怕难掩众人之口。

这会子李纨、王熙凤不在,将治丧之事商议定了,尤氏方才想起来,又紧忙打发贾蔷往各处亲朋故旧处送信儿。

贾蔷去送信,尤氏赶忙乘车往玄真观赶去。王夫人得空便寻了贾母,私下说道:“老太太也知,如今家中吃紧,亏得得了东府的庄子方才松快了些许,如今又要为敬大哥发丧……”

贾母蹙眉只道:“不拘如何,总要办得体面了才好。”

贾母既吩咐下了,王夫人只能应下,暗自思忖,这丧事若要办得体面了,总要个万八千银子才够数。

如今夏、秋两季租子离入库还远,家中余钱不多。王夫人思忖半晌,转头儿便点过了管事儿,吩咐道:“宝玉还病着,我怕是一时看顾不过来。珍大奶奶也不知能否处置得过来,你打发人去将凤哥儿叫回来,没了人看顾家中乱作一团,实在不成样子。”

管事儿应下,紧忙打发小厮往香山别院而去。早一会子,尤氏乘车到得玄真观,随行还有家中太医。

那贾敬的尸身就停放在静室内,几名太医相继看过,眼见其肚中坚硬似铁,面皮嘴唇烧得紫绛皱裂,又寻了战战兢兢的道人来问,道人说道:“原是老爷秘法新制的丹砂吃坏事,小道们也曾劝说‘功行未到,且服不得’,不承望老爷服了下去,四更便升仙了。这恐是虔心得道,已出苦海,脱去皮囊,自了去也。”

太医转头就与尤氏回话:“系玄教中吞金服砂,烧胀而殁。”

尤氏思忖着停放在此只怕不便,加之如今宁国府早为朝廷收回,赐给了李惟俭,尤氏便命人装裹好了,用软轿抬至铁槛寺来停放。

下晌时,贾琏、贾蔷追来,三人聚在一处,商议着如今天气炎热,实不能久待,又因贾敬的寿木早已备下,就寄存在铁槛寺内,便议定择日入殓,三日后,便开丧破孝。

另一边厢,黛玉一夜安睡,早起梳妆了便依着惯例在园中闲逛。游逛一阵,正巧撞见晴雯,晴雯素日最喜与黛玉亲近,便凑上前来说话。

略略说过些许闲话,黛玉便故作不经意问道:“俭四哥这会子还没起?”

晴雯蹙眉道:“一早儿起来就走了。”

黛玉顿时心下略略失落:“走了?”

晴雯就道:“西山煤矿前儿滑车出了岔子,砸死了两人,四爷寻了王爷请示,此番便是来巡视西山煤矿的。”

黛玉感叹道:“俭四哥真忙啊。”

晴雯附和道:“为朝廷办差,哪里能得闲?林姑娘也知,这朝堂之中,你愈能做事,圣人与诸公便愈要你做事。四爷自打腊月去了武备院,便是休沐时也不得闲呢。”

黛玉心下怅然若失,却也感念着李惟俭的不易,因是便道:“也是俭四哥有大才,朝廷才这般用他。”

晴雯失笑道:“大才不知,大财倒是真的。”

黛玉顿时哑然失笑,心下暗忖着,俭四哥心中自有宏图大业。也是因此,这才能忍得了尘世里的蝇营狗苟,只在与自己相处时才会展露心迹吧?

二人相携而行,晴雯又道:“昨儿夜里才知,敢情前几日有那不要脸的人家,上赶着要将家中独女送来给四爷做良妾。”

“还有此事?”黛玉小吃一惊,却不甚在意。再是良妾,又如何比得上她这来日的当家主母?

晴雯唬着脸儿道:“那家人可是下了血本,单陪嫁就二十万两,还说往后百万家产一并送与外孙。”顿了顿,思忖道:“是了,好似是那劳什子的桂花夏家。”

这下黛玉真真儿心惊不已,不由得暗自庆幸,还好先父早早定下赐婚之事。如若不然,真有人强按牛头,只怕自己与俭四哥之间的事儿……还有的麻烦呢。

说过这些闲话,二人转到景亭左近,遥遥便见湘云正扯着琇莹说话儿。

几人招呼过,黛玉便行过来笑问:“云丫头说什么呢,瞧把琇莹为难的。”

湘云便笑道:“好啊,原是来了打抱不平的。林妹妹就不想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黛玉干脆也坐在凉亭里,笑道:“想来一准儿刁钻古怪,瞧琇莹满脸为难就知了。”

湘云蹙眉道:“哪里就刁钻古怪了?我不过是问问昨儿是谁跟着俭四哥去了清盥斋罢了。我可是在大池子里听得真真儿的,只怕那小池子里的水都要扑腾干了。”

湘云说过,顿时大笑不已。琇莹面色局促,便是晴雯脸上也古怪起来。

黛玉不曾留意,只数落着湘云:“闺阁里的女儿家,问这等私密事儿也不知羞!”

湘云扬头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圣人都能说得,为何我就说不得?”

黛玉咯咯笑着正要与湘云斗嘴,王熙凤便与迎春、探春、惜春一道儿来了。

凤姐儿到来便问:“云丫头又与林妹妹拌嘴了?”

“凤姐姐来的正好,你来评评理,圣人能说得,我就说不得?”

王熙凤顿时告饶道:“罢罢罢,我才识得几个字儿?这牵扯到圣人,我可说不好。”

湘云又是一阵笑,忽而瞥见二姐姐迎春面色娇艳,顿时奇道:“二姐姐莫非吃了灵丹妙药不成?怎地今儿瞧着气色这般好?”

迎春‘啊’的一声,眨眨眼,未曾开口脸先红,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这才赶忙道:“许是山中养人?”

这话出口,琇莹与晴雯对视一眼,顿时暗笑不已。

惜春便附和道:“是了,山中气清,又极为清幽,莫说是二姐姐,我看二嫂子气色也好了许多。”

王熙凤顿时笑道:“往常在家中每日家忙得脚不沾地,如今好不容易出来歇歇,气色可不就好了?”

正说话间,忽有婆子匆匆而来。

王熙凤只瞥了一眼,便起身出了亭子,肃容问道:“什么事儿?”

婆子躬身道:“二奶奶,东府敬大爷夜里没了。”

“没了?”王熙凤面上讶然。

婆子道:“说是吞金服砂,烧胀而殁。太太如今要照料宝二爷,家中纷乱,便打发了人来请二奶奶回府。”

“知道了。”打发了婆子,王熙凤转头儿回了亭子叹息道:“真是一刻不得消停,方才歇了两日,这就催着我回去。”

探春赶忙问:“二嫂子,可是出了事儿?”

王熙凤便道:“东府敬大爷夜里没了。”

此言一出,一众姑娘尽皆吃惊不已,随即你一言我一语地问将起来,独那惜春垂下螓首来沉默不言。王熙凤略略回了几句,便领着丫鬟往客居小院而去。

琇莹观量众人颜色,忽见惜春怔怔出神儿,正要开口言说,旋即被后来的红玉扯了衣袖。琇莹抬眼看过来,见红玉略略摇头,这才将到嘴边的话生生止住。

待众人散去,琇莹憋闷不住,赶忙问道:“红玉姐姐,四姑娘怎地不回去?”

红玉便道:“二奶奶都没提及,你问这个做什么?”顿了顿,又道:“往日里就有传言,说宁国府除了门前一对儿石狮子,就没有干净的。”

琇莹眨眨眼,不解其意。晴雯听得此言却若有所思,回首张望一眼,眼见惜春形单影只踱步往睹新楼而去,心下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王熙凤要回返荣国府,吴海宁当即打发了几名北山护卫,又有贾家仆役跟随,也来不及与李惟俭言说,晌午用过午饭便匆匆往回赶。

贾敬死讯引得姑娘们尽皆唏嘘不已,却因着实在隔得远,便是迎春也只在幼年时见过,因是心下倒不如何悲伤。

因着贾敬之死,众人等也不曾如何耍顽,或读书,或抚琴,又或在园中游逛。

到得未时,园门处一番热闹,却是李惟俭自西山煤矿回返。

红玉来迎了,便将贾敬死讯、王熙凤回返之事说了。李惟俭听罢顿时蹙眉不已,贾敬怎么这个时候就死了?恍惚记得,此人理应过上一二年才会死,莫非又是因着自己生出了什么变数?

他虽心下纳罕,却也并不在意。一则他与宁国一脉有仇无情,贾敬死不死的与他何干?二则自打知晓十几年前贾敬曾深度参与夺嫡之事,为贾家种下灭亡之因,事败后又避居玄真观,且藏匿了废太子一双儿女,李惟俭就断定此人迟早要死。

与红玉走了一阵儿,李惟俭问道:“这却是奇了,宁国一脉治丧,怎么还要二嫂子回去?”

红玉便道:“四爷怕是忘了,宁国一脉的庄子如今都在荣国府手中,剩下個贾蔷又有多大能为?只怕这丧事还要落在荣国府头上。”

李惟俭略略颔首,也没言语,与红玉一道儿往主宅行去。眼见过了湛清轩,忽而瞥见竹林里一抹身影,蹲踞在池塘前,双手捧腮,瞧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怔怔出神。

李惟俭顿足,红玉搭眼看过去便道:“好似是四姑娘。”红玉瞧了眼李惟俭,欲言又止。

李惟俭叹息一声,到底心下不落忍,打发红玉自去,他踱步朝着惜春行去。

脚步声沙沙,惜春回过神来,扭头就见李惟俭撩开衣袍与其并行蹲踞了。

“俭四哥。”

“嗯。”李惟俭看向她笑了下,随即低头看向池塘。

惜春不言语,李惟俭也不言语。

好半晌,惜春叹息一声道:“俭四哥,你说是不是剃去这烦恼毛,也就没了烦恼?”

李惟俭转头认真道:“和尚都是骗子。”

“哈?”

李惟俭又肃容正经重复了一嘴:“和尚都是骗人的。”

“你怎么知道?”

李惟俭一挑眉毛,道:“各处都能瞧见胖和尚,伱可曾瞧见胖道人?和尚又不事生产,若不哄骗信众,又怎会吃得肥头大耳?”顿了顿,又道:“是以四妹妹若想出家,不若寻个坤道院。”

惜春便蹙眉不已,心下不解李惟俭之意。

却见李惟俭撑膝而起,瞧着远方道:“四妹妹心中想的分明,道理你都懂,我便是复述一遍想来也无用。既如此,不如随了四妹妹心意。”

不料,惜春却道:“我不过随口一说,怎地就非要出家不可了?俭四哥这话真真儿是古怪。”

李惟俭讶然,眨眨眼看向惜春道:“你都要剃去这烦恼毛了,还不是要出家?”

惜春恼了哼哼两声,噘着嘴扭头就走。

名义上是东府的姑娘,却养在西府,幼年时几次听闻婆子说嘴,惜春便对自己的身世有了疑心。此后东府对她不管不问,托身荣国府好比寄人篱下,就养成了惜春清冷的性子。

可因着贾珍、贾蓉相继获罪,少了这俩惹人烦的‘亲戚’,小姑娘惜春这几个月开朗了不少。此番犯了愁思,不过是因着身世存疑罢了,并未真切去想出家事宜。

李惟俭当面断定她要出家,惜春心下哭笑不得,只觉得俭四哥好生没道理。她如今不过指望着早早长大,寻一良人嫁了,从此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又哪里想着出家了?

惜春走出一阵,念及好歹俭四哥是在关切自己,便停步转身,朝着李惟俭做了个鬼脸,这才转身快步而去。

李惟俭伫立原地蹙眉不已,心下暗忖,这孤僻清冷的小姑娘这会子还没想着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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