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她右手手腕上套着的那只玻璃翡翠手镯。瞧着水头极好,可以说是整个行头的点睛之笔。
宫女有这样的好东西,倒没什么稀奇,说不准是得了哪位主子的赏赐也未可知。可怪就怪在,宫女们平时要干各种活计,戴着镯子做事,一来并不方便,二来难免磕了碰了,心疼得紧。
可紫檀不但戴了,还戴在最容易磕碰的右手手腕上。
当真奇怪。
霍祈直觉生了几分防备,紫檀却先一步对她盈盈行了一礼:“奴婢紫檀,见过大人。”
霍祈受了这礼,按捺住冒出的直觉,友好一笑:“以后一起共事,我还要仰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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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转瞬而过,霍祈按点下值,撂完牌子,照旧朝兰舫斋方向走去。待经过一处偏僻的凉亭时,却遇见了许久不见的乐暄。
乐暄头上没有多余装饰,只斜斜插了一支孤零零的银色荷簪,一个五品女官,平素又多钻研风月之事,瞧起来竟然比紫檀还素淡得多。
她低着头看着脚尖,踟蹰不已,似乎是在等人。
现下四处无人,霍祈本想绕道走,乐暄却先一步察觉到她的行迹,主动朝她走了过来。
避无可避,往后又是同僚,不好撕破脸面。霍祈朝她客气颌首,就当见礼,正擦身而过时,清脆急促的声音响起:“淑妃娘娘要害你!”
霍祈顿了步子,转身道:“乐司乐,此话慎言。”
乐暄见她神情并不惊讶,一阵愕然:“你早就知道?”见霍祈不说话,她静了一瞬,忽而道:“我今日专门在此处截住你,只为说一句对不住。还有,多谢你。”
她声音艰涩凝重,显然,主动低头这件事,对这位大齐第一琴师已是十分不易。
霍祈语气平平,既不热络也不冷淡:“乐司乐有何处对不住我?”
归根结底,霍祈从没把乐暄给她使的那点绊子放在眼里。水至清则无鱼,乐暄对她做的,无非立场不同下的自保。她不在意,更无需乐暄专门请罪。
乐暄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她忙道:“无论是校验场上,还是那夜在淑春轩,我都无意与你作对。是……是我太软弱,当了别人手里的刀。”
霍祈点头,就此揭过:“那又为何感谢我?”
虽是初夏,凉亭却有阵阵凉风袭来。
乐暄衣袍被风吹起,身子显得单薄羸弱,脸色也不再如当初校验场上一般高傲强硬。她轻声说:“你当初在皇后面前替死去的家妹陈情,这份情,我没有白受的道理。”
这件事,她也是才知道。
周皇后的贴身大宫女与她是老乡,两人当年一同入宫,算是旧识。昨日她偶然碰上,对方安慰她丧妹之痛,顺带提起了霍祈当日曾入坤宁宫陈情乐芸之死的疑点,她这才知道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桩人情。
一个无足轻重的三等宫女死了,无非扔到乱葬岗草草掩埋。这样无情的戏码,她冷眼瞧过千遍万遍。若非霍祈出头,乐芸的死或许会永远浸泡在御园的八角井中,不见天日。
这也是她斗胆来找霍祈的原因。
霍祈并未因此显露出什么欢喜的表情,她想起了八角井里被泡得发胀的年轻姑娘,心口一闷。目光掠过乐暄头上的簪子,她道:“你戴着头上这支簪子,是为了替你妹妹服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