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晚来风凉。
姬无盐背着手缓缓走在小径上,路边石灯笼中烛火摇曳,鹅卵石的凉意丝丝缕缕从绣鞋底沁润上脚底,周遭静悄悄的,似乎哪棵树上有鸟儿筑了巢,发出些许的咕哝声,应和着绣鞋踩在树叶上的沙沙声,成了这夜间唯一的旋律。
子秋是个耐不住安静的,也是个按捺不住心事的。
没走一会儿,便开口嘀咕,“姑娘……这宁家的二爷和咱们公子,为什么如此不对付?平日里看着都是沉稳的人,怎的,这吵起来便似寂风似的……咱们公子也是,吵架兴许还不如寂风……”
姬无盐侧身问她,“你家公子平日里何处沉稳了?”
子秋一噎,半晌,颔首应道,“对。奴婢说错了……宁二爷瞧着平日里是个沉稳的,咱们公子……从来没沉稳过。”
倒不是说如何心浮气躁,只是那张脸总带着几分不着调的狡黠,看起来像个偷了腥的狐狸。如此想着,她低着头一片一片枯树叶踩过去,点点头,再次肯定,“宁二爷瞧着……的确应该是个沉稳的。”
是啊,应该是个沉稳的。是以,离开的时候还为此觉得抱歉,连连致歉来着。
姬无盐想起宁修仁正儿八经地说着那些话的时候,视线尽头露出来的那片衣角,不由得抿嘴轻笑。
沉稳的人,有了能让他散尽一身沉稳的“宿敌”,殊不知,于兄长而言,乍然遇到那个人,同样让他无所适从,甚至不得不借着醉酒的名义仓皇逃离。
在江南横着走的上官楚,何时有过这样狼狈退场的经历?
兄长酒量不济,那还是早些年的事情。他担心自己的这一点软肋被人拿捏,是以每日里总稍稍饮酒锻炼酒量,这些年下来,连陈老都记不清给了他多少醒酒药。
总之,这个曾经一杯倒的男人,其实早已练就了千杯不醉的酒量,这世间,怕是除了自家人之外也只有宁二爷还心心念念记着他上官楚不善饮酒……
是朋友、是对手、还是知己,怕是连他们自己都不甚清楚。
至于这见面就吵,到底是习惯使然,还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来表达有些别扭和矫情的情绪,怕是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姬无盐背着手仰面看天,看天空高远深邃处群星璀璨,她眯着眼笑了笑,“不若,你明日将寂风送去兄长那,让他跟着寂风学两日小孩子是如何吵架的?”
什么“你才丢人现眼、你全家都丢人现眼”这样的说辞,的确是挺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