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尔基低声道:“我没想到陆教授会认识我。”
陆时点头,
“是啊,我也是没想到。”
他一边说,一边揉太阳穴,心里直犯嘀咕,
这个世界也太小了!
萧伯纳说道:“我读过高尔基先生的《随笔与短篇小说集》,尤其喜欢《鹰之歌》,很不错。”
《随笔与短篇小说集》是高尔基的第一个作品集,尽管只有两卷,却让高尔基从此蜚声俄国和欧洲文坛。
高尔基欲言又止,
他想让萧伯纳和陆时叫他真名,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本人交流,叫笔名也好,
尽管有点儿中二病。
高尔基对萧伯纳行礼,
“萧先生读过我的作品,是我的荣幸。”
萧伯纳摆摆手,说:“难怪你刚才只说自己是俄族人,却不愿说俄国,原来是因为对沙皇不满。”
高尔基当然会对沙皇不满,
看过《在人间》的便应该知道,他从10岁开始独立谋生,先后当过学徒、搬运工、看门人、面包工人,是绝对底层出身,也难怪会投身于革命浪潮。
高尔基叹气,
“不过,陆教授似乎和我的观点不同。”
萧伯纳微微挑眉,
他也不等陆时开口,便主动解围道:“高尔基先生,我刚才说过,你最好别钻牛角尖。就说彼得大帝吧,没有他的西方化改革,贵国的识字率会是多少?从这个角度考虑,他还帮助你们推动了革命呢~”
高尔基对此无法反驳。
陆时看他窘迫,便岔开话题道:“高尔基先生不是在俄国办出版社吗?为什么要来英国?”
高尔基回答:“因为剑桥大学教授的一篇演讲。”
他摸出随身的杂志,
“这里。”
陆时和萧伯纳看了眼翻开的那页,不由得面面相觑,
居然是《我有一个梦想》。
萧伯纳轻咳,
“那不是剑桥大学的教授所作。”
高尔基有点儿懵,
“不是?”
他又看看杂志,问道:“这不是剑桥大学的校内刊物吗?”
萧伯纳叹气,对陆时吐槽:“我一直知道伦敦大学联盟出版社在海外的影响力远不及剑桥出版社,但事到临头,还是不爽。”
陆时安慰:“无妨,等《镜报》开办,会好起来的。”
什么伦敦大学联盟出版社?
什么《镜报》?
……
听着不明所以的对话,高尔基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那模样,就像在看一场乒乓球赛。
萧伯纳说:“高尔基先生,你此来英国,为的是拜访剑桥大学,请求将这篇演讲稿发在《知识》上?”
高尔基点头,
“没错。还有比这篇演讲更鼓舞人心的关于平等、民主的文章吗?还好剑桥大学的教授有国际精神,我甚至没见到演讲者本人,他就同意我印发的请求。真是人如其文啊。”
陆时轻咳一声,
“这篇演讲,我确实没提版权的要求。”
高尔基对陆时鞠躬,
“谢……!?????”
他鞠躬鞠了一半,猛地起身,差点儿闪着腰。
陆时指指杂志,
“那个名字,lu,是我。”
高尔基看神仙似的紧盯着陆时,整个人都是受到震撼的状态。
一旁的萧伯纳说道:“你可能不知道,陆和托尔斯泰先生、莫泊桑先生一样,都是讽刺大家,他创作的戏剧《是!首相》受到几乎所有伦敦市民的追捧。”
这话说得就有些过了,
陆时可不敢和那两位相提并论。
他赶紧道:“不一样、不一样的。虽然都是讽刺,但《复活》、《羊脂球》是走心的,《是!首相》是走肾的。”
萧伯纳因为看过《是!首相》,理解走心和走肾的区别:
阳春白雪vs下里巴人;
后劲余韵vs直接刺激。
高尔基却不行,
“那个……何为‘走肾’啊?”
问完,他就尴尬地用手指绕了绕胡子,说道:“我听说伦敦有两部爆火的新戏剧,《罗马假日》、《是!首相》,但时间紧迫,没有去看。”
萧伯纳看了看陆时,
“要不,你举个走肾的例子?”
陆时说道:“《是!首相》里面都是大英的政治讽刺,例子不好举啊。”
他转向高尔基,
“刚才聊《复活》的时候不是讲到拿破仑了吗?关于他的复辟,我有个讽刺笑话,你听听看?”
高尔基做洗耳恭听状,
“您说。”
陆时说道:
“
拿破仑复辟的时候,率军逐渐靠近巴黎。当时,巴黎的报纸是这么报道的:
《来自科西嘉的怪物在儒安港登陆》;
《不可明说的吃人魔王向格腊斯逼近》;
《卑鄙无耻的窃国大盗进入格尔勒诺布尔》;
《拿破仑·波拿巴占领里昂》;
《波拿巴将军接近枫丹白露》;
《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于今日抵达自己忠实的巴黎》。
”
高尔基哈哈大笑,
一个简单的例子已经足以说明“走肾”是什么意思了。
他问道:“这是真的吗?”
陆时沉吟,
“不见得确有其事。不过,这些新闻应该有原型。就比如《拿破仑·波拿巴占领里昂》和《波拿巴将军接近枫丹白露》,你应该能注意到,我在念‘波拿巴’时发音是略有不同的。”
高尔基尴尬,
“说实话,我没听出来。”
陆时解释:“前者是‘buonaparte’,半法语、半科西嘉语,带有非我族类的色彩,而后者是‘bonaparte’,纯粹的法语拼法。”
一旁的萧伯纳听了都颇受触动,
“难怪能写出《是!首相》,连这种小细节都注意到了。拿破仑从里昂到枫丹白鹿,媒体们也变得伏低做小,姓氏的拼法变化符合由贬到尊的戏剧性。”
高尔基连连点头,
没想到陆教授擅长戏剧、演讲、历史,如此全才,
他真诚赞道:“这,就是大家风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