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求纵有冰人至,还要迟迟过几春。
中平。
不上不下,进退两难。
此签之意,实在溢于言表。
旁的小姐一见,立刻惊诧道:“哎呀!这签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难不成说的是——”
“你别瞎说!快些摇你自己的签去,少说几句罢!”
苏同心窒住了。
苏父嫁女心切,她与沈要的关系,已然在外有些风闻了。
只不过,却非两情相悦,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苏同心有些泫然,更哑然。
惠音师太见她如此,便意味深长的说道:“我瞧着苏小姐的脸色不大好,想是山路难行累坏了罢?也无妨,我这就让扫洒尼子带你去禅房歇息。待我解完了其他小姐的签,再来亲自与你细说。”
她一时得救了。
于是颜面苍白的随人下去,仿佛遁逃。
大约过了一晌,惠音师太讲罢了经,便遣人送那一众小姐去往斋堂用素点心吃。
却见四下再无人,她便拄着拐跛去了禅房。
苏同心立刻迎门来见,孱弱有礼、一声一泣。
“还请师太为我解签!我难道真的与心上人无缘了?”
惠音师太却不答,只反问道:“苏小姐想是军中苏参谋的千金罢?”
“……正、正是……可师太又是如何知道我的?”
惠音师太一笑:“令尊功名在外,贫尼自然有所耳闻。更何况,贫尼有幸与梁家帅府有所来往,便听那梁少帅提起过你。”
她一面说着,一面从袖里托出一枚小瓶,又道,“正巧,梁少帅前来打点萧子窈入我翠云庵修行之时曾经嘱咐过,若是哪日机缘巧合遇见了苏家小姐,务必要将此物交与她去。”
苏同心茫茫然的问道:“……那,请问师太,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此乃逆转姻缘的上上签。”
惠音师太讳莫如深。
日光灼人,叶底黄鹂一两声。
那一众小姐颇有兴致,还在斋堂热热闹闹的放着闲,苏同心却并不参与,只管紧攥着瓷瓶往偏院去了。
谁知,她不过方才进了半步,便听得那房内有旖旎人语。
“……嗯、哈……你!别舔我的手……咿、呀……”
“你打人把手打红了……我很心疼。”
只一瞬,苏同心直觉如遭雷击!
萧子窈与沈要,遽然当真如此了!
她几乎慌不择路,便忙不迭的藏去了墙下,偏又情急则乱,六神无主之间竟不慎踩翻了一只小碗!
——锒铛一下。
如此,她便立刻听得萧子窈娇喘微微、有些求饶:“……停、停下……外面好像有什么动静……”
“没关系的。一定是你喂的野猫。”
再然后,便是卿似琵琶斜入抱、凭君泛指弄宫商了。
苏同心于是死死的蒙紧了口鼻。
她窒在墙下,惶惶的握潮了那一枚小小的瓷瓶。
她到底还得迟迟的再过几春?
那小碗还翻在草里,泼出许多白花花的米粒,仿佛蛆虫。
她不敢……
却又不甘。
“如果这里面装的是毒药,那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们葬了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别怨我……千万别怨我……”
“……要怨,就怨你们同萧子窈扯上了关系。”
——她终于旋开了瓷瓶。
长日半山了。
苏同心跌跌撞撞的进了斋堂,那一众小姐便涌了上来,却不知真情或假意。
“同心,你来得好晚!那师太之后是怎么给你解签的?”
“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神佛之说都不能算是定数!沈军长不过是被萧子窈那狐媚一时迷了眼罢了!”
“就是!更何况,我们同心可是豪门大户,放眼这岳安城上下,若你说不与他登对,谁还敢与他登对?”
四下言语乌泱泱的漾作狂潮,浊浪排空、拍碎她。
苏同心小声道:“……我没事的。惠音师太已经、已经为我指点了迷津……只不过,我还是不敢、不敢亲自一试……”
眼下,案前,赫然摆一碗素素的小汤圆,冷得透了,白得很吊诡。
却又很白胖,泛着糯糯的绒,仿佛绒绒的猫爪。
她不敢下咽。